与一个村支书的对话

闪漾

在博客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希望大家静下心来慢慢看完：

与一个村支书的深度对话

上个周末，我随九度角去了他的老家湖南省衡南县乡下，与他的堂兄——一个农村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县人大代表——有了较长时间的接触，在与农村相关的一些问题上，我和这位村支书有了深度对话。

下面，我通过回忆，将顽石与这位村支书（李姓）的对话写出来，提供给关心农村命运的朋友一起来探讨相关问题。（略去一切寒暄。）


顽  石：李书记，我看到我们村里一些人在忙春耕，我们村里现在是种一季还是两季？
李书记：基本上只种一节。
顽  石：我们这里以前不是都种两季吗？为什么现在都种一季？
李书记：种田不赚钱，农民没有积极性，所以大家只种一季，解决自家吃饭问题就可以了。还有，我们靠天吃饭，雨水少的时候，种两季就是白忙了。再说，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老人在家也干不了两季的活。
顽  石：上面对种田有要求吗？
李书记：上面要求种两季，实际上我们县各个村子两季的种植面积不到10%，但向上面报告的时候填的数字都是超过80%。一级骗一级，一年骗一年。这是真实的状况。
顽  石：报纸上说我国粮食连续十几年增产，你觉得可信吗？
李书记：我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样，反正我们这里以前种两季，现在种一季，肯定不是增产。那些数字估计也都是闭上眼睛瞎报的。粮食连年增产，为什么粮食进口越来越多？
（顽石的老家在邻县，情况似乎更为严重。不仅农民只种一季，甚至不少农田已完全荒芜。）


顽  石：李书记，你刚才说靠天吃饭，我们这里的雨水还算充足吧，不是还有水库蓄水吗？难道现在气候年年异常？
李书记：是的，现在异常的天气越来越多，干旱的时间比以前更长。在毛主席那个时代，我们这里也修了几座比较大的水库，我们村还派了劳力参与水库修建。分田单干后，有的水库再没有人去管理，早已没有蓄水能力了。有一个还有蓄水能力的水库前些年卖给了一家私营水泥厂，已经完全没有水供我们种田了。
顽  石：水库大家有份，谁可以说卖就卖？
李书记：农民一盘散沙，没有人去反抗。领导一句话，属于集体的东西就卖给了私人。



顽  石：我们昨天早上到这里的时候，在集市上看到卖种子的摊子上卖的全是国外进口的种子。你们知道种子的重要性吗？听说过转基因吗？我们这里的农民还自留传统的种子吗？
李书记：农民自留种子的很少了，从蔬菜到粮食，基本上都是买种子。也听人说到过转基因，但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不清楚，我们自己种的粮食和蔬菜是不是转基因的也没人知道。种子都给外国人控制了，这不是让外国人控制了我们的命脉吗？一个国家怎么能这样发展？


顽  石：李书记，我在你们村看到很多家门上就剩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在田间干活的也基本上是老年人，中年人都不多。你对这种现状怎么看？
李书记：除了孩子，农村50岁以下的人都不多了，没有年轻人愿意留在农村种田。（他抚摸着3岁多的孙子，叹了一口气，）等他们一长大，就又会走出去，一代一代，以后谁来种田呢？没有人种田了，这个国家还能维持下去吗？
顽  石：作为基层的书记，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改变农村这种萧条的面貌？
李书记：政府加大农业扶持力度，降低生产资料成本，提高农产品价格，让种田的农民真正尝到甜头。
顽  石：可每家种几亩田，用牛耕人拉的原始方式，怎么样都很难有丰厚的收入。如果集体规模种植，用机械化耕作，既能节省劳动力，又能降低种田成本。然后将剩余劳动力组织起来办集体企业，难道不比出去打工更好吗？李书记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李书记：如果能像你说的一样当然好，可现在不是毛泽东时代，这样的集体经济怎么搞得起来呢？
顽  石：李书记听说过南街村吗？
李书记：没有。
顽  石：南街村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样子，他们坚守毛泽东思想信仰，搞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道路，那里的村民都过上了富足安逸的幸福生活。中国还有不少这样的村庄。
李书记：电视和报纸都不宣传，我们不知道啊！



顽  石：我看到村上的学校完全破败了，现在的孩子到哪里去上学？
李书记：我们村里的小学撤掉很多年了，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孩子上学问题。从一年级起就都集中到中心小学上学，一般都有十里八里路，孩子的父母都在外面打工，没有人接送，担心孩子安全，好多爷爷奶奶被迫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中心小学一个班八九十个孩子，教学质量肯定没法保证，其余村又不让办。这个撤掉村小并成大校的做法实在是害人不浅！
（原来我还以为只有城市才有陪读现象，没想到农村也出现了。就是这个县，就是在合并村小之后，2010年2月27日7时40分，衡南县松江镇因果村路段，一辆载运20名小学生的三轮车发生翻车事故，造成多名小学生受伤。）


（就在我和李书记交流的时候，一个村民来向他的书记反映情况。原来是该村民的儿子在省城一家大医院做手术，医生每天开四五瓶输液的药，实际上只输液两瓶。）
李书记：好好和医院反映吧，别去闹。实在不行，看能不能反映到媒体上。医疗改革，改得医院只知道捞钱，这是什么改革呀！
旁边有一大一学生（朋友的儿子）插话：医患矛盾的深层原因就是医保问题。
顽  石：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你一个大一学生，怎么会关注这个问题？
学  生：我姑姑在医院工作，她告诉我的。
顽  石：李书记，农民不是有了医保吗？现在农民医保执行情况怎么样？
李书记：农民住院可以报销40%。
顽  石：那这样也还不错呀。
李书记：可农民还是看不起病啊！比方说，以前看个病花100块钱，现在同样的病可能要上万块钱，就算报销了40%，自己还要花6000块钱，这样的医保有什么意义呢？




顽  石：（看到李书记家墙上贴的毛主席像，）李书记，我们这里的农家都贴毛主席像吗？
李书记：是啊，农民都说还是毛主席好。
顽  石：毛主席好在哪里？
李书记：（有些激动）起码在毛主席时代医院是救死扶伤，不是见钱眼开。那个时候，官员不敢贪污腐败，社会公平公正，农民有苦有冤，可以向上级反映，干部不敢不重视，现在反映也没人理你。你看现在菲律宾都敢欺负我们，毛主席时代，连美国都怕我们！
顽  石：最近一两年反腐力度不是很大吗？我们村里人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李书记：习总书记上来后，打击腐败，抓作风建设，搞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老百姓的评价是好的。不过，十八大提出的要让老百姓从改革中得到好处，我们农民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到好处在哪里，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

顽  石：我们市人大代表在上次贿选案发后全部辞职了，李书记是县人大代表，有希望被选为市人大代表吗？
李书记：这个太难了！
顽  石：我看你的水平、觉悟都很高，应该有资格做市代表呀。
李书记：我没有什么业绩，再说我也没钱，哪能成为市代表？
顽  石：我们衡阳刚刚爆出震惊全国的贿选案，习总在中纪委会上六次痛心疾首地追问“共产党员哪去了”，现在做市代表还要钱吗？
李书记：没以前公开了，估计还是要的。

……

在我看来，李书记算是比较有见识有思考的一位农村基层书记，他对农村、农业、农民有着淳朴真挚的情感，有着刻骨铭心的牵挂，有着与旁观者完全不同的忧虑，有着看不到希望的怅惘。李书记所在的乡村应该是今日中国大部分乡村的缩影，这个村子反映的问题也应该是当下整个中国农村的现实问题。
顽石记录下这次真实的谈话，除了记录一段历史，也是期待着柳宗元的期待：“以俟夫观人风者得焉！”今时之世，还有观人风者么？

再过两天就是劳动节了，顽石也来做个中国梦：谨以此文向所有劳动者献礼，愿劳动者都能劳有所得，都能安居乐业！

                                                                                                                   2014.4.28

鄂北大悟

和大悟的农村差不多啊。

维楚有才

我草，真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