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楚剧叫福星

风雨江汉路

　　湖北日报讯

　　图为：省文联、省戏剧家协会共同授予汉川市沉湖镇“湖北楚剧之乡·福星”称号。

　　图为：楚剧《可怜天下父母心》演出剧

　　图为：连台本戏《杨家将》演出。

　　图为：连台本戏《梦春扇》演出。

　　图为：福星集团承办湖北省戏剧精品展演暨福星楚剧节开幕剧照。

　　图为：演员和乐队正在认真地排练。

　　图为：瞧！老年朋友看得多入神哪！

　　图为：连台本戏《乞丐皇帝》演出。

　　图为：连台本戏《樊梨花》演出。

　　图为：京剧《秦香莲》演出。

　　沈虹光

　　编者按：

　　免收门票！

　　连续13年，表演近4000场楚剧，观众达700多万人次；一年365天，在汉川福星剧场表演100场，全省各地巡演200场以上；一个夏季，100多天连续演出，天天剧目不同。

　　这是湖北省唯一的企业剧团—福星楚剧团的楚剧，由福星集团资助，坚持公益出演。汉川沉湖镇乡亲评价：“一个人做一天好事不难，做十年好事就很难。”乡亲说的是，福星集团董事长谭功炎，他30多年坚持“造福社会、共同富裕”信念，将福星集团打造成百亿企业，带动当地农民致富。“弘扬楚剧艺术，植根乡土文化”是他创办剧团的初衷。

　　福星楚剧是福星集团企业文化活动的一部分，丰富职工与父老乡亲文化生活。同时，也传递福星企业文化，弘扬中华传统美德。现代戏《人在福中》，取材于真人真事，讲的是负心汉发财后，抛弃前妻的故事。楚剧，在福星，还有道德教化的功能。

　　今年，著名剧作家沈虹光到福星集团观看楚剧，被观众的热情与福星文化感动，情动之下，一气呵成《有一种楚剧叫“福星”》。

　　沈虹光曾任湖北省文联主席，省文化厅巡视员，省人大常委，省政协常委。

　　她197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小说、散文、剧本集等，《五二班日志》、《寻找山泉》、《同船过渡》、《临时病房》等剧作上演，广获好评。

　　她四次荣获曹禺戏剧文学奖，并获文华大奖、“五个一”工程奖、中国戏剧节最佳编剧奖。

　　（一）

　　一早起来，喂了鸡子，尹有香婆婆就出了门。七十七岁了，腿脚不好，身体也有些臃肿沉重，走起来一崴一崴的。小儿子在广州开工厂，事业红火，就是不放心远在汉川乡下的妈妈，打电话回来，不让她出门，怕她走路绊跤子。她笑呵呵的漫应着，还是我行我素，锁好了门，一崴一崴地走出来。

　　要去哪里呢？

　　去福星。

　　去福星做什么？

　　去福星看戏。

　　五月十五开锣，九月十五幺锣，福星天天有戏看，免费的。

　　有这样好的事？

　　有啊！有啊！

　　这里本来叫南河，方言“河”“活”谐音，就成了“难活”，也是老百姓自嘲，无奈，难活也得活呀。

　　“难活”在沉湖，处于汉川与天门、沔阳的交界地，是云梦古泽的一部分。老天爷作祟，让地壳在这里突然沉陷，形成了一个湖，因此得名。“沉湖”，不就是个低洼的大水荡子吗？洪水一来就是一片汪洋。谁让你低洼呢？附近的水都往这泄。有个地方叫“分水”，想把水分出去，可“沉”在底下怎么分？往哪儿分呢？于是一年一小渍，两年一大淹，到了乙亥（1935）年，整个沉湖都完了，“禾沉波底，庐舍漂荡”，四顾茫茫，哀鸿遍野，举家外逃十室九空。

　　水患还加兵灾，先是日本人的汽艇开来了。老百姓叫它“汽划子”，还看稀奇呢。谁知“汽划子”上的日本人拿着机关枪就扫射，把中国人当活靶子，打中了就欢呼，哈哈大笑。接着就上了岸，用刺刀杀戳，放火烧房子，抓花姑娘。

　　国军这边要抗日了，一个叫古鼎新的国军旅长带着队伍来了。这旅长还兼任襄北游击司令，有点像《沙家浜》的胡传魁，说是忠义救国，日本鬼子一定要打，民财也少不了搜刮，老百姓终是难活。

　　为什么都要骚扰“难活”呢？因为风调雨顺的时候，“难活”还算个好地方，河道宽，有出口，舟船便利，很早就是个小集镇。日本人要抢掠，古鼎新要驻兵，都会瞄准这里。古鼎新先派手下人查访，听说叫“难活”，以为老百姓捉弄他们。老白姓辩白，说，真的叫“难活”，自古就叫这个名儿，“古难活”。我的天，查访的人都不敢跟古鼎新禀报。问旁边还有什么地方。老百姓说有啊，旁边还有“鳿)嘴（漏嘴）”、“夏塔（下塌）”，听起来都奇奇怪怪的。古鼎新忐忑，请风水先生来判吉凶。风水先生掐算了一阵，说：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也可以，除非换个名字。古鼎新立即下令改名，禁止老百姓叫“难活”，抗日不是要复兴中华吗？就叫复兴！

　　叫了复兴还是不能复兴，号称“街”的“街”上，只有一个铁匠铺和一个烧饼铺，其余就都是破草屋了。

　　（二）

　　蹊跷的是这么个苦地方，老百姓还特别爱说爱唱，浑是苦中作乐。打场有打场的号子，一人一把廉架，两排相对一边打一边喊，对着“划”—“划”就是较劲比赛，越“划”越激烈；打硪有打硪的号子，要分高硪低硪，低硪只是“嗨嗬、嗨嗬”地喊，不唱，高硪就要有一人领唱，众人接和。打榨车水都有歌，越是负重出力就越要唱。领唱的人大字都不识一个，却有不可思议的才华，脑袋就像电脑，一点一击，花鼓戏词民间小曲就源源不断地出来了。笑话段子也是脱口而出，见什么唱什么，现编，唱腔高亢激越，鼓荡人心。也唱戏，汉剧、天沔花鼓都有，唱得最多的还是黄孝花鼓戏，也就是楚剧。

　　要不说日本鬼子坏呢，这么可爱这么聪明的老百姓他要杀戮，幸亏抗战胜利了，幸亏新中国成立了。“难活”变了，修大堤，建闸开渠，还成立了一个军垦农场来围垦造田，“沉湖农场”在省里都很有名。日子好过了，说的唱的就更多了。皮影、善书、木偶、彩莲船、龙灯狮子，最受追捧的还是楚剧。乡里有乡班子，村里有村班子，农忙务农，农闲唱戏，传统老戏一本一本地唱，小生花旦丑婆子，个个出彩。“破四旧”秋风（[url=]微博[/url]）肃杀，偃旗息鼓了几年，宛如“猫冬”，只一场春风春雨，竟又破土发芽遍地开花。都是些风流乡里的表演明星，田塍上蜿蜒行走，后面也要跟一串粉丝的。

　　有一个小男孩，端端正正白白净净的，也特别爱看戏，一说哪里有戏，烂泥巴路上一襤一滑地也要赶过去看。初中毕业以后当老师，才十五岁，大孩子教小孩子，闲暇还是喜欢看戏。怎么想得出来的一个“破四旧”？竟然不让老百姓唱戏听戏了。可是人的天性灭不了，小戏瘾还藏在心里，组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小男孩是队中的活跃分子，也把“红歌”当戏唱。

　　日子过得快，小男孩一忽而就成了大小伙，到了而立之年，“改革开放”这个词汇开始在人们口耳间流传，他要选择一生的方向了。他很穷，两个红炉四把铁锤就是最初的家当，成立了一个小小的铁木加工厂，谐音复兴，小厂就叫了福星。起先就是打打镰刀锄头小农具，谁也没有料到，这也是一出戏，是一出宏大戏剧的序幕。

　　

风雨江汉路

（三）

　　传说最艰难的时候，他的妻子竟要出去借米，才能给家人做出一顿饭来。如今发达了，人们只道他“福星”两字取得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三十年就像是一个奇迹，“难活”的烂泥洼子，海市蜃楼般地变成了沟渠成网、格田纵横、道路相通的绿色田园，坐卧在这绿色田园中央的，是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小镇，这座小镇也叫福星。

　　小男孩叫谭功炎，现在，人们叫他谭总。他的事业很大，已经发展到了国外，走过车流如织的武汉徐东立交桥，就可以看到高楼上“福星惠誉”几个大字，那是他的房地产业。不过如今这样的大广告比比皆是，一个比一个惊天，一个比一个震撼，恨不得都轰炸机似地凌空而下扑入你的眼底，所以，如果不是戏剧，我还真的不会注意福星。

　　听说福星赞助戏剧，没有接触，也不在意，心想做生意讲究投资与收益，赞助总是图回报的。一般都是熟人介绍，找到门上了，不好推脱，反正钱也不算多，就赞助一次吧。这是根据一般情况的推想。一年过去，第二年搞活动，福星又来了。如此持续，这赞助竟一直没有断线。省戏剧家协会的牡丹花奖，省里和孝感市的楚剧节，有的三年一届，有的一年一次，会标上都有福星两字。也许他真是喜欢楚剧？

　　果然，他自己也办了一个楚剧团，青衣花旦小生老生都配齐了，还把省里老师请去辅导，省里举办艺术节，这个福星楚剧团回回都要报名参加。第一次是一出叫《人在福中》的现代戏。说的是一个发财后花心负义，抛弃前妻的故事。据说就是公司的真人真事，他亲自出题，亲自修改剧本，过年慰问员工就演这个戏，进行道德教育。第二次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是他出的题。儿女怎么能不赡养老人呢？不过儿女自顾不暇又怎么办？他是人大代表，又在人大建言，要建立社会养老机制，台上台下两边推动。第三次是《冬日荷花》，有点凄美，也是道德教化。

　　福星楚剧团规矩比较严，不许私自唱堂会，不许走穴，不许“挖地脑壳”捞外快。严有严的道理，工资、住房、几险几金什么的，集团公司都给你解决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你们给老百姓唱戏，再不好好唱还对得起人？

　　大概是做企业把心做大了，演出也是大手笔，去年五月十五到九月十五，竟一口气连唱了四个月。盛夏的江汉平原，挥汗如雨，场子里赶装了中央空调，从早到晚呼呼地制冷，乡下的爹爹婆婆们都来了，既看戏又歇凉，先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竟有这样美的事。四个月一百二十天，除了“六一”儿童节给孩子们让场子停了几天外，这几十人的楚剧团竟不挪窝地唱了一百一十三天，点什么唱什么，天天不重样。

　　什么戏能够天天不重样呢？只有连台本。这是专业剧院不唱也唱不了的戏。

　　福星楚剧团的那班演员，起小跟民间艺人学戏，天天要上台，学的就是连台本。师傅满堂灌，徒弟囫囵吞枣，肚子里装满了戏，没唱过也看过听过。手抄本，连夜分工，小姐抄小姐的，公子抄公子的，第二天上午一“斗”，私定终身到生离死别到金榜题名到终成眷属，场子一拉，下午就上台了。有的只是故事梗概，也分给各人，各人编各人的词儿，糙是糙一点，文理不通的也有，大概齐，过得去就行。还是第二天上午来“斗”，相当于零部件组装，唱腔都是现成的老腔，嘁哩喀喳一组装，成了。一天一本，怎么记得住词儿呢？不要紧，新式字幕机正反两面都能打，记不住可以瞟一眼，出不了错。《秦香莲》、《玉堂春》、《母女血泪》、《梦春扇》、《四下河南》、《狸猫换太子》、《乞丐皇帝》，哪一出一天两天都唱不完，关键时刻打住，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把观众的胃口吊起来了，盯着要看。有年轻人送老人来看，一天天地跟着也看上了瘾。

　　这是不是“民间俗戏”呢？这是胡适先生在为重新出版的清代剧本集《缀白裘》写的序中提到的。他说，明清士大夫往往偏重昆腔，忽略轻视各地的俗曲，所以俗曲的材料保存得最少，这是文学史上的一件绝大憾事。《缀白裘》所集的是当时戏台上流行的、演得多的本子，大部分是昆腔“雅”曲，也有不少是“俗”曲，还有方言土语，甚至夹杂有猥亵的话，先生认为，《缀白裘》编者的一大贡献就是，收录了这些当时流行的“民间俗戏”。“这些打诨的俗戏都是中国近世戏曲史上的重要史料”。

　　福星楚剧团和许多民营剧团经常上演的大量的连台本戏，是不是这类戏呢？

　　福星的观众却不管俗还是雅，都要看，两三千人的场子天天爆满，就连汉川县城和天门、仙桃的人都过来了。有的是儿女开车送过来的，有的是打伙包小面包车来，方圆百里一时风靡，福星真的成了一颗星。

　　被人说好的未必真是好东西，但被大多数人欢迎的东西总是不差的。大约就是胡适先生的那句话：“这些俗戏里也有比较郑重的戏文。”

　　福星演出时，台下就不时有人往上扔钱，为什么？仁者爱人啊，同情剧中不幸的人儿，把戏文当了真。有的婆婆看痴迷了，颤巍巍地跑到台上，捧着点心硬要让演员吃，说你太遭业了。忠孝节义流芳百世，阴邪奸险遗臭万年，“民间俗戏”“俗”归“俗”，但还是惩恶扬善，讲的还是人人拥护的大道理。

　　九月十五到了，事先预告，演出季这一天便要结束了。谁也不曾料到的，戏还没开始，大门口就呼啦啦放起了万字头的挂鞭，一村一塆的爹爹婆婆，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感谢信和锦旗，精致的还有彩色喷绘，高高地举着涌上前来，台上台下都是，铺天盖地！

　　剧团团长李世叶说，从来没有见过这场面，好感动！李世叶，女士，毕业于武汉音乐学院，是专业的楚剧音乐家，还未退休就被谭总定下了。福星楚剧团需要个好团长。如今，团长李世叶也成为爹爹婆婆们喜爱的人，早起到街上吃早点，一路都有爹爹婆婆打招呼。知道李世叶是剧团团长，早点摊老板竟然不肯收她的钱了。

　　这都是李世叶笑呵呵地讲给我听的。
（四）

　　我是今年四月到福星的，省戏曲艺术剧院黄梅团正在这里演出，要我来看看。《罗帕记》、《春草闯堂》、《女驸马》、《天仙配》、《梨花情》、《春江月》《五女拜寿》、《梁祝》，一天一出，已经演到了第四天。省级剧院的戏比较精致，是由导演一点点细抠细排出来的。福星的观众看得出来，翘着大拇指说，“蛮了不起”、“蛮高级”。本来这里人只看楚剧，老人身上带的小录音机放的都是楚剧，对黄梅戏有点生。看到第三天，好了，录音机里也放黄梅戏了。汉川、天门和仙桃的人又包车过来了，门口的烧饼都卖火了。

　　下午一点半开演，不到八点就有观众进场。九点钟剧院的人在舞台上集合开会，要说说昨天的情况和今天的演出，早来的爹爹婆婆们就看演员们开会。

　　开完会各自准备，演员们去了后台，前面的人一会儿搬个景，一会儿吊块布，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爹爹婆婆们就转过身来找位子。

　　福星剧场早先是会堂，固定的一排排长板凳，没有靠背。但板凳也有板凳的好处，坐的人多，挤紧一点，都能坐得下。板凳是实木的，很稳当，比条凳宽，坐上去臀部和大腿都能落实，不累。

　　据说看戏在西方上流社会是一种社交活动，爹爹婆婆们来福星看戏，也是社交活动。七大姑八大姨近邻远亲，东家长西家短，带着的零食分着吃吃，说不完的话。还有不想说话的，怎么办？打牌。板凳不是宽嘛，四个人一围就可以打牌。是乡下流行的一种纸牌，叫做“上大人”，多是老人玩的。

　　我在旁边看爹爹婆婆出牌，他们抬头看看我，笑笑。我也对他们笑笑，顺势就搭讪，问戏好不好看。

　　这一问爹爹婆婆们就转过头来，大概把我当成了记者，纷纷夸赞福星，希望我写文章表扬的意思。有个爹爹认真，问我是哪里来的。

　　我说武汉来的。

　　旁边的人就说，好啊好啊，欢迎你来福星看戏。

　　尹有香婆婆在一群老人里很突出，笑眯眯的，落落大方，喜欢跟人说话。我就跟她聊起来。听她说看戏把病看好了，我问她什么病。

　　她说哎呀多了！高血压、低血糖、血管硬化、心脏病，走路绊跤子。她把左臂环弯过来，左手指着右边后背，说，背心里还有一个大包，疼得要命，疼了好多年，不晓得是么事。儿子说要照个片子，到县医院照出来一看，里面有个东西，开刀拿出来是个避孕环。

　　我怀疑听错了，要不就是她说错了，避孕环怎么会跑到后背心里去了？

　　她说，没错，是避孕环，是学徒装的，没装好，跑到后背心里去了。她左手又环过来指着右后边的背，说，就是跑到这底下去了。小儿子把病历拿去找乡政府，说把我妈身体都搞垮了，搞计划生育的就给了赔偿。

　　转过话头问她的老伴儿。

　　她说老头子不在了，早先在生产队出工，还当过队长，烧窑挑坯，打硪号子，都要带头做，一夜做到大天亮，六十五岁就做死了。小儿子怪她没有把老爸照顾好。她说家大口阔，不死做要超支。

　　现在好了吗？我问。

　　好了好了！她眼睛笑成一条缝，说大姑娘在武汉开旅馆，小姑娘在县里做事，大儿子在跟前，小儿子在广州开工厂，小儿媳妇也是大学毕业的。她把手臂伸直举到头上方的高度，说两个儿子都长得长长大大的，人家都眼气。小儿子还买了小机子带回来给她看。她两手做出小方盒子的样子，说是有人像的收音机。我说是小电视机吗？她说就是收音机，有人演戏的。说小女儿也给她买了一个，叫她就在家里看！她却还是要来福星。

　　这天晚上我就住在福星了。夜间听见雨声，还有雷声，心想明天观众恐怕不方便来，剧场要冷落一点了。早起果然雨还没有停。九点多钟去剧场，却见中间几排又坐得满满的了。

　　我抬眼找了一下，又看到了尹婆婆的笑脸。胖大的身子只穿了一件打底毛衣，好像是刚到，走热了脱掉了外衣，脸颊还是红的，额头上有隐隐的汗光，手上拿着一碗面，正吃着。

　　我走近，问她淋雨了吧？

　　她笑，指指前面塑料椅背上搭的外衣，说，都打湿了。

　　等雨停了再来嘛，还早呢。我说。

　　她答非所问，笑嘻嘻地说，我娘屋的婶娘就住在这街上，给我端了碗面。说着问我吃了没有，要给我去端（买）一碗。

　　我连忙阻止她说吃过了。问她家远不远。

　　她说不远，四里多路，坐车，两块钱车钱，下雨要四块。

　　我看她脖子上一条发亮的珍珠项链，夸她好美。

　　她又笑眯了眼，说是假的，不值钱，孙姑娘买给我的，好玩的。

　　这天唱的是《五女拜寿》，一点半开演，福星楚剧团的演员们坐在第一排，对省里的剧团他们很尊重，看戏是业务学习，第二天还要讨论的。

　　（五）

　　谭总和爹爹婆婆们坐在一起看戏，很投入，唱得好的，他要鼓掌，点头，还会评论一下。小外孙女跑过来了，在他膝边缠绕。他低头跟小姑娘说话，伸手理了理孩子绒绒的头发，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小姑娘扭动身子，不看戏，一会儿挣脱他的怀抱，跑了。他又转脸看戏。听说他妻子去世好几年了，那是一位与他一起创业、同甘共苦的能干女子。据说她特别关心老年人的福寿，福星建老年公寓，给80岁以上老人发寿星补贴金，都是她在公司董事会上的提议。她生前看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吗？一连几个春节，福星楚剧团都演出了《可怜天下父母心》，由公司组织干部们看，仿佛是不成文的规定。

　　他麾下的“福星惠誉”连续十年跻身“中国房地产百强企业”，他却一直呆在这个昔日叫“难活”的小地方。与他在武汉开发的一线美墅相比，这里显然已经大大落伍。一个僻静的院落，两层小楼，一些貌不惊人的普通树木。妻子去世后也安葬在这里。他说：结婚41年，她没有离开过我。现在，她也和我在一起。

　　晚上，为了感谢省戏曲剧院的演出，他邀我作陪请主要演员吃饭。边吃边聊。他说，有些人吃饭的时候喜欢让演员唱歌唱戏，我不喜欢。他们（演员们）也问，要不要唱一唱。我说要唱你们在台上唱，要听我在台下听，不在这里听，莫把我搞成了“先生老总听开怀”！

　　他说的是《洪湖赤卫队》里的歌词。彭霸天宴客，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让小红和爷爷卖唱。“手拿碟儿敲起来，小曲好唱口难开，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先生老总听开怀”就是小红唱的。歌词出来时，镜头摇到了先生老总嬉笑的脸上。

　　他已经安排了资金，这几天的演出一结束，就要更换舞台上的幕布和灯具。五月十五日，今年的演出季又要开始，还是唱四个月。
　　

呀呀学语

好肠。。。。。。。。。。

一汉在川

文笔了得

风雨江汉路

作者沈虹光曾任湖北省文联主席，不是盖的。

三折其肱

都把福星科技给唱衰了的。还没等到15就草草收场了。再唱下去公司就的关门了的。你们就继续忽悠吧。

江城子0428

一些老年人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