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娘 她十一岁时,母亲撇下了两个小她几岁的弟弟撒手人寰。父亲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织布、染布匠,常常走东跑西给人家打理布匹,挣回些微薄的收入。自小聪慧、懂事、勤劳的她从此提水、洗衣、做饭,送两个弟弟上学,跟婶子们一起学着给两个弟弟做鞋、缝衣裳。稚嫩的肩膀承担起了一个母亲一样的责任。 她和哥哥订的是娃娃亲。哥哥高中毕业那年正值文革高潮,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许多青年有志无门。她没进过学堂门,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到了十八九岁的年龄,她的亲戚和婶子们对她父亲说,黄家的小伙子人长得好又有文化,过门晚了怕人家会退了这门亲事。她却掷地有声地说:“我的两个弟弟啥时不结婚我就啥时不出嫁,人家要是不能等,退就退吧!”她言出订钉,以后就没人再提起此事了.。我父母看着嫂子长大的,知道她是一个持家过日子的好媳妇,心里也舍不得丢下这门亲事。 她娘家的两个弟弟先后结婚成家后,她才和我哥哥商量着考虑她们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过门时我还不到四岁,生下大侄儿后,她就在家照顾侄儿和我,晚上父母收工晚了我就和嫂子睡。她喂我饭吃、端我解溲、给我做虎头靴、没裆棉裤……。她靠在床上喂侄儿吃奶,我偎在她面前问她胸前的两个肉疙瘩是啥子。她带着我出门走亲戚,路上不知底细的人会说,你家的孩子长这么大了,她连忙解释说这是她的小兄弟。她先后生了五个孩子,在那经济匮乏的年代,哥哥虽说参加了工作但工资很低,全家上十口人日子过的很紧巴,她一有时间就到山坡上割生产队漏掉的龙须草,回家点灯熬夜搓草绳卖钱换油盐。她喜欢吃饺子,馅是用红薯叶酸菜或野菜酸菜拌上蒸熟的苞谷渗缺油少盐的,说是饺子,其实是个菜疙瘩,吃饭时,还把面皮挟给我们这些孩子。 我上初中时要走山路到村外七八里的地方读书,村里有几个小伙伴就退了学,她就和哥哥商量让我到哥哥上班的地方去读书。哥嫂则省吃俭用撑起这个家。我离校回家,父亲去世的早,她和哥哥又为我的婚事筹划起来了。他们商定把祖上留下的三间大瓦房收拾一新留给我,他们另选地基盖房子。当时农村刚土地到户,粮食还不充裕。新地基选在一个山坡边,挖下去是黄土加石头。那时请个帮工的管吃三顿饭就行了,嫂子为了节省粮食以后盖房和给我娶媳妇,有土的地方不请人自己一个人挖,挖好了再用拉车把土拉走,两年多挖下去了六七米高,三间地基全是开挖出来的,地基挖好了,她的两个手掌磨成一层厚茧皮。盖房子需要几千块土胚砌成,天一驻雨,她自己找个有土的场子和泥做胚,土胚干一茬就紧快挑到屋场边码好盖好,几千块土胚一大半是她一人做好挑到现场。我的妻子是她的叔伯妹妹,是她蹬叔家的门给我做的媒。 哥哥调到县城工作后,侄儿侄女们先后成家立业,她住进了城里宽敞明亮的楼房里苦尽甘来。谁知,噩运当头而降,2002年春,健康开朗的嫂子查出患了肝癌晚期。两个多月后,她的病情就开始恶化,米面不进,靠输营养药维持生命。一天,她忽然张着干裂的嘴唇吐字不清地对我说,她想吃老家的红薯叶酸菜,我忙点头答应说给她做,因不是季节,我和侄儿们跑遍了整个县城也没找到有卖红薯叶酸菜的,我们一筹莫展往家里走,我突然想起老家现在应该还有。我扭身和侄儿们交代后就坐班车回老家,来回四五个小时总算找回了酸菜。切碎炒好后喂嫂子吃,嫂子挪动着嘴唇勉强吃了一小口,但也无力下咽,从嫂子浑浊无神的眼里我看到了她的满足。我和侄儿们日夜轮换值班照料嫂子,我用棉签给嫂子润嘴唇,给嫂子换尿布,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是婆家名誉上的嫂子,娘家两个弟弟桓定的姐姐,但在我内心深处她就是嫂娘! 十堰经济开发区白浪中路38号 黄兴波 电话 159718812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