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雨梧桐99 于 2015-1-25 09:03 编辑
“那庄子外大片萝卜呢,它们的乳房似掩还露,一个萝卜的遗失,就是一次甜蜜的堕落。”敏子水蛇似的腰,转身竟急吼吼地端来一道麻辣香鲜的开胃菜,啧啧一重口味的重庆妹子,惊得满堂的眼珠子像屋檐下的凌钩子直楞楞地垂下。
“女人热爱农庄的老石磙,像搂着身体里渐渐消失的少年。年龄退回到一幅简笔画里”。敏子说我不是写诗的人,写诗的是她,是那个支了根拐杖惊世骇俗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余秀华。三良热烈地诵读: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三良本名单字丽,高中时自作主张改为三良,此三良非彼三良,我问三良,何为三良?“流浪的脚步呀,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年少的歌谣里流浪的脚步凄凄迷迷,而三良的脚步潇潇洒洒,吹拉弹唱,文体兼融无师自通。忙时相夫教子,事业家庭经营得风生水起,闲时呼朋唤友舞文弄墨,酣战方城,人送外号一才子,实实地有些委屈了她,——侬本佳人,绝世而立。
三良屈居老二,围炉话庚。老板娘新添的木柴燃得正欢,拉开的风箱卷起欢快的火舌呼啦啦有了声响,撩拨得三良诗兴勃然。三良开始喊叫着诗人的喊叫,“这有什么不能启齿的/如果鸟儿清亮的叫声/能够唤来河床的汛期/如果布谷能招来春天/花粉能传染初夏喜讯/诱惑能让雄心更温柔/这有什么不能启齿的。”满屋子的寂静,静得只听见得这喊叫的声音,宛若一场趟过河流的盛宴。这是那个名叫韩少君的诗人的声音么?敏子说,他的诗撕扯得厉害。三良是熟识他的,我和懵懂的师妹是圈外人,瞅着书页里滑过地一行一行的句子:“取下一片树叶,去听,整个冬天的/喧嚣。如果春天/还很远的话,我就把落叶/ 卷进炉膛。”这是诗人的冬日纪事。冬阳正好,打马而过的少年好生得俊朗呵!三良讪讪一笑,接了一句,“我对一棵落光了叶子的/白栎树说:“我真的想大病一场”。窗外的那棵歪脖子树黑黝黝地支着个鸟窠。我眨巴着眼对立志成为诗人的敏子说:你将那首余秀华的诗改一个字成不?——穿过大半个中国去读你。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读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读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读你。读你,我们读成了一群把玩文字的人,嬉笑怒骂,谈古论今。俗,俗成红尘中的一粒尘埃;雅,雅作诗画里一滴油亮的墨汁。目及之处,摇落秋草一叶春。
古训有之:玩物不可丧志。炉火蚕噬着干柴的烈性发出噼哩啪啦地欢呼,主政的师妹终于站了起来。“高粱秸秆的水分被风拿走/大片的黄肃立成背景/花围巾钻进缝隙/运动的和死亡的,站着就是资格/咔嚓,咔嚓,阳光越陷越深”。打开手中这一叠叠的稿纸,宛若解读一颗颗清纯无邪的童心。——我的城市我做主,有一城叫荆门,有一块石头被称为掇刀石。稚嫩的小手紧握着铲刀一点一点磨去街角的那块“牛皮癣”,奋力地撕扯着缩成一颗黑痣的“口香糖”。热焐焐的火炉幻化成春光四溢的三尺讲台。这篇文字构思精妙一等奖非他莫属了;咦,这一篇立题不俗二等奖就是她了;紧扣主题也不错呀,你该拿个三等奖回家也。一所学校,一名学生,一位老师,一个家庭,串联成一座桥,连接起一座城市的文明,关乎起这座城市的明天。我问着,还有多少时间?这大半天亦庄亦谐的评选“我爱城市”小学生征文评选活动落下了帷幕。
这四个女子就是教坛四君子否?孔圣杏坛,岂敢妄自菲薄,四个女人能做的最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是围着火炉,探讨笔砚,喊叫诗歌;声音柔软,黑白分明。一时兴起和诗一首:携得冬阳近荒村,摇落秋草一叶春,诗书唱和风雅颂,梅兰竹菊说乾坤。深谙古诗之道的敏子摆摆头:老大,这不合韵呀!平平仄仄的格律宛若冬日的荒野里突兀而起的土坷垃一不小心就崴着了我这蹬着高跟鞋的脚。冬阳融融,漫过金黄的土地,浪起一地的草色秋意盈盈,我索性甩开厚重的外套,一如撇开那恼人的仄仄平平的格律,不问韵事,我把温润的身子低伏成少女的姿势,划下一道深深地记号。茜纱窗下,我在烟花三月的江南,品一湖龙井,把秋天的苹果和天空之湖放在一起,这样的组合,天地无双。
荒草让这个季节更加隐秘,端然的师妹,咋也老不掉的传奇,只能是老四了。这根植于荒野的农庄原本有个美丽的名字——金土地。匍匐而行,亲吻着泥土的芬芳,像依偎着儿时母亲的怀抱,生于村庄,长于村庄,在离别村庄长长久久的时光之后,我们相携于冬阳之下,漫步于秋草之林,回归于这样一座村庄。土炉火灶锅巴饭,鸡火锅、蒸排骨,慢慢品,慢慢咂,热心快肠的老板娘端上了一盘又一盘地道的农家菜。饮食男女,人间烟火,还是老四的菜最果腹呀!
车子逶迤而行,回望村庄,冬阳斜斜归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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