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戏 在戏台场上栽几根粗木杆子,从前到后用绳子撑起一个长型大白布棚,中间再拉上一个屏风,戏台就搭好了。接着,一阵咚、咚、咚,哐、哐、哐的打鼓敲锣声响遍村子上空。这时,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三五成群地拿着椅子和凳子谈论着、说笑着、陆陆续续从家里往戏台场走去。这就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村里人看演戏的热闹场面。 那时候,农村人守着土地却食不果腹,日子过得很清苦。没有通电,偶尔看场电影最早还是脚踏式发电。小孩子们就盼望着过年早点到来。除了吃好的穿好的,还能在戏台场里走上串下,跻来拥去热热闹闹看大戏。年戏也就成了当时人们娱乐消遣的精神“大餐”。 我们村有近百户人家,居住的也很集中,村里自己组建的有剧团,演员都是本村本土选出的有文化能说会唱的“才子”。每年刚入腊月,锣鼓一响,演员们就放下其他的事儿开始“读剧”(排练),准备过年期间演出的剧目。学校放寒假后,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就撵上撵下围着演员们先睹为快。剧团的团长就是导演,排练一个新的剧目,演员除了要熟记台词,还要掌握好表情和动作。我的一个家族大爹既是演员也是剧团里的导演,每年过年排练剧目和演戏嗓子都嘶哑了。 正月初二年戏正式开演,戏台上敲锣打鼓拉坠子弹三弦的各坐一边,小孩子们不安分坐在台下,三三俩俩在戏台上追来跑去打打戏闹或在后台串来串去看演员化妆,穿戴花花绿绿的古戏服。开戏了,我们总是拥挤着站在打鼓拉坠子的后面看戏,把戏台两边挤的个水泄不通,后边的看不到台上人唱戏就使劲往里挤,有时挤的前排的人全倒到了乐器队人身上,惹得台上台下一阵欢声大笑。开戏前大人们坐在台下唠嗑,吃烟的从衣兜里掏出个旱烟锅子两个手指头伸进坠着的小烟袋捏起一撮烟末按到烟锅里,擦根洋火吸一口,然后吧嗒吧嗒悠闲地吐着烟雾,低着头,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谈论着家长里短。女的们喳喳地说着年里年外的事,时而发出嘎嘎大笑声。开戏了,戏台下噪杂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台下的人就把目光转移到戏台上。 乡下人直言快语,情感直率,爱与恨全都写在脸上。看了《杨家将》,杨家忠心报国,却惨遭奸臣陷害气愤不平;看了《秦香莲》,包文正铡了陈士美,一些妇女就狠狠地说,忘恩负义的人,该死!看了喜剧丑角表演则笑的个前仰后合,眼泪溢出。平时,在地里干活的间隙或收工的路上总能听到有人哼上几句戏里的段子,消除疲劳,有的年轻人把嘴巴收成一个小口,用舌头吹出“呼呼”的声音,吹奏戏调,自得其乐。 如果天气好,不下雨,年戏要持续演几天几夜。晚上演戏,戏台的前面两边各吊着一个土烧制的倒酒壶,农村叫斑鸠壶,里面倒满煤油,在小口上栽上个粗灯芯点着来照明,火小了,换一只备用的。偶尔从别处借来个汽灯吊上,照的到处白煞煞的,吸引很多人到跟前看稀奇。正月里,晚上天气寒冷,但锣鼓一响,提灯笼的,打手电筒的,说说笑笑很快汇聚到戏台场里看戏,有些邻村没有剧团,年轻人除了白天坚守在这里,回家吃完饭后,晚上又三五成群照着手电筒来看戏。晚上,说是十二点钟左右煞戏,有时戏演到了热闹的地方,台下的人就要求再多演一会儿,团长就爽快地答应再继续演会儿。 我们村有几个台柱子演员,戏演的在周围十里八乡很出名。村里的剧团,每年正月里除了在本村演出,还会被请到别处巡演,公社(现在叫乡镇)有啥活动,文化站的站长就要到我们村联系演戏的事。 似水流年,沧桑巨变,儿时的年戏,至今仍让我念念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