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归来,时间变得恍若散开一地的珠子,四滚八落,不知所踪。
阳 春
有幸结缘文友,打开QQ空间,“横店、诗歌是她的拐杖,余秀华”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句。因为不是圈中人,无缘结识其人,得识其详,探问圈中人,荐来一帖,不想打开链接竟若雪片一般关于她诗连同其人其事纷至沓来,一时间云山雾罩。本是山外人,偶从山间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欣读最早发现并把她推向大众乃至惊动五湖四海的《诗刊》编辑刘年撰文一书:《多谢了,多谢余秀华》—— 我非常害怕,老了没有值得回忆的事情,打发那些没人理会被人嫌弃的日子。 编辑余秀华的诗歌,无疑是很多年之后,可以在槐树下,向我的孙女反复吹嘘的记忆。打开《致余秀华的一封信》——不想说了。现在的你,形象多么正能量,脑瘫诗人、婚姻不幸,在你写诗的过程中,还有一位当地媒体的编辑打压你……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你竟然能大红大紫。翻阅《王法有话要说》——对于诗刊刘大编辑一手导演的余秀华的这场戏剧(但愿是一场喜剧),原本我是打算一言不发的,人不容易,诗人不容易,诗人余秀华更不容易,尽管在那些连篇累牍的报道中,在余秀华答记者问,以及事里事外一些人的言论中,对事实和真相以及对涉及到我的那些颇具特色的余诗多有扭曲和构建,我也没想发声。
有网友言:昨夜看帖看到凌晨二点。“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恍若记起这句该是脂研斋的判词吧。
雪落庭院,时光静好。撇开那首惊世骇俗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把目光落在荆州古城上——当初刘备三借荆州/关羽千里走单骑/历史的潮流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滚滚而来/英雄辈出的平原上/一眼望去。诗意昂然,着实大气,令人有大气回肠的共鸣,一行行逐字逐句漫索。“瓮城里,有人卖葫芦丝,戏服。这景象让人感慨又着迷:我们都有一个瓮,自入其里。 姐姐,如果我吹起葫芦丝,而你穿上戏服 一曲奏完,一舞终了, 我们躺在古城上,渐渐化进城墙, 而无人看见姐姐,你可认可这样的幸福”。这原是我一座搁在心里的城,前日送友人去高铁站顺道故地重游,我看见过那瓮城,穿越在瓮城景致里。今日走进诗里,一如那天坐在影院里品味《重返二十岁》,你若吹起葫芦丝,我来穿上戏服,演奏一曲可否?许多年,有意无意间,每一年我都会与这座城市不期而遇,尽管,如今我在这一座城市依然举目无亲。刘年说:“人间有各种病症,所以人类才发明了诗歌”。今天,我在余秀华的诗歌里找到了一剂方子,那上面写着:我们都有一个瓮,自入其瓮。
白 雪
俗话说:喝了腊八粥,便把年来数。每到腊月年关,我就有些懵懂,像少不更事的少年,一如今日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翩然而至,我竟不知所云,这是2015年的第一场雪么。
QQ空间,微信圈,熟识或不熟悉的朋友们如雪花般疯转开来,有人感叹:雪终究是下了,但不如2008年那般彻底、如意。甚至有闺蜜晒出“那年今日”的对比照片,感怀岁月与雪情。似乎是熟悉的场景,我欣然点赞,不想她随即回帖,“那天我们一起在院子里拍的”。不是白雪歌里送君别的情诗画意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喧闹,恰是刘长卿的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一如逢雪宿芙蓉山的清冷,推开小心翼翼虚掩着的柴门,霎时,旋即“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温馨画面被这莽撞的夜归人惊扰得如那枝头的雪花颤落一地。
也是这样的岁末年关,日子像结成了冰的凌钩子直直地垂下,悬在额头,刺向心间,试着敲击,这碎落一地的日子何去何从?
翻开旧年的日记,“那天我们在雪地里拍了许多的照片,暖阳,红妆、笑颜,空气里弥漫着熟悉而陌生的味道,感悟的藤蔓在这个午后里蔓延,雪花一点一点,一片一片飞扬着落进寂寥的心境里,平添了一丝的新意,也是在那一刻我有了一个心愿,拥有一部相机。朋友,愿望,生活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我在心里开始一点一点适应着,尝试着开始接受一些改变,有些无奈,仿佛也有些暖意。”漫索的时光里,我仿佛又看见那一袭红衣向我走来,一如我今日的回帖,“那天的清晨是‘格子控’来叫我的”。朋友说,“就是那天哦!”呵呵,时光如洞开的柴门,雪呼呼啦啦应声而入,像飞跑着的精灵撕扯着思绪在时光中穿梭。“格子控”是老友“XX”的昵称,顾名思义,酷爱格子,前日送我一条黑色相间的格子长裤,说是网购的,尺码有些不对,言曰若我不弃,愿赠,我虽与格子无渊,但深谙格子之道,欣然领受。宝宝归来,试穿正好,我自言自语,徐阿姨送你的。
院落里的草木绿地像盖上了一床厚厚地白被子,天空依然有雪落下,我不知道这雪会下得几日,这一场会如旧年的那一场成为媒体眼中百年不遇的大雪否?百年很远,日子才过了不到十年。雪情雪景,我们一起走过南京路,绕过小广场,穿行在汉正街的里里巷巷;你不撕扯人事的是是非非,也不揪起压在心里噤若寒蝉的话题,像看着满树的雪不忍心去摇落,生怕惊扰了树枝对冬寒的畏惧和对春日的来临还遥远而无期的期许。
新泥的庭院里,孩子们蹒跚而行,古韵有景:踏雪寻梅,院落中的行道树是一株株高大深绿的柚子树。柚子是超市里日里常见的,而柚子树原是我儿时的乡下不得见的,搬到这个院子后,第一次见到柚子树高高大大的模样竟是不识,直到秋日一个个拳头大小孩童般摇头晃脑的果子探出头来,我才恍然顿悟,原来这是柚子树啊!与君初相识,竟是故人来。
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转角处,宛若时间,似若流水,从远处来,从眼前过。
那年,XX在学校弄了间临时的单人宿舍给她上初三的儿子住。晚间边帮着拾掇边陪着她等候儿子下晚自习,临走,她抽出一条棉被送我,说是乡下的亲友新弹的棉花厚实暖和,一下子送了三四条过来,用不了这么多。夜静静的雪色惨白,咯吱咯吱,脚踩过冻结的雪地,我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茕然而行。
多少年了,我早已习惯了使用蚕丝被、丝棉被,一如我习惯了每日听的那首曲子,戛然而止的音乐带走了熟悉的人,熟悉的事连同熟悉的工作岗位,时空转换间,我不知所措。一次次看着xx走过来的身影,熟悉恍若又如此陌生,切近与遥远犹如一条幽暗的时空隧道,我揉着眼睛努力地分辨着,像在以这样一种方式消除心底里的不适应感。
前日读到这样的文字,“一个人的成长,与时间、年龄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一直罩着你的那个人突然坍塌。这一刻,我想到了雪。雪来自琼池,坠落尘世,经过漫长的冬季,严寒里凝结成冰;阳光之下,润物无声,待到春回大地,换了人间。
那条厚重的棉花被被我铺在了旧年的陪读屋里,陪伴女儿度过了三年的高中生活,如今女儿即将大学毕业,日前幸运地成为一名保送研究生,那条被子也早已失落不知所踪。今日雪落庭院,这雪起雪落,宛若人世辗转,岁月交错,女儿去了千里之外的校园,我栖身于另一座新泥的庭院。那些旧事连同那些如梦岁月随着这一冬一冬,一场一场起起落落的雪花纷飞、凝固,间或消融。前日与文朋诗友们相聚于冬阳之下那座红泥小火炉的农庄,有友兴冲冲地拔起红红的萝卜,脆生生的吃相令人忍俊不禁,见我质疑,“经过霜冻的,清甜清甜的,你尝尝”。我没有伸出手去接她递过来的萝卜,我看见在秋草之巅,远山迤逦,冬阳之下,一朵朵的棉花宛若一朵朵盛开的雪花,晶莹剔透,一颗玻璃心紧紧地扣在我的手心。
巴 人
城市长大的孩子像一棵冬日温室里的豆芽,生长得蓬蓬勃勃,没有一丝泥土的味道。
交了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女儿悠然地返家,对于多出来的一个月的实习期连同如何撰写毕业论文似乎无足轻重,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着实有些着急。于是托了朋友荐到一个专业对口的单位,本是学物流的被安排在调度室,女儿说学以致用,俨然一幅开心的模样,每天鸟儿一般地出笼归巢,单位在城郊,只是苦了我像只报时的闹钟转个不停,周一同事推开门,见我端坐桌前甚是讶异,“今天咋来得这么早?”“伺候小公主上班,我也顺道上个早班啦”!
好景不长,一日突然来了句,以后找工作得自己找,熟人荐去的,可有可无似的。“怎么呢?单位的人对你不好?”“不是,就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可做,那个岗位根本不缺人。”哦哦两声,我竟不知如何作答。
昨日午后,滴的一声短信来袭,原来是女儿百无聊赖。
一时睡意全无,拨了朋友电话,询问她家孩子的情形,打开的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宛若酒逢知己,斟了一杯又一杯。可怜怜呀,这天下父母心!
朋友劝慰道:她家孩子当年实习也一样,言乏味,说抱怨。
雪地,黑烀烀的塑料袋装得鼓囊囊,“这是单位分的荸荠”。此“荸荠”非彼“啤酒(水果)”。“咦,我还以为是啤酒呢”!我笑道接着女儿手中的袋子,“我在短信中不是注明了水果二字吗?”那一刻,是什么搅得我心绪不宁,忽略了这么重要的注释?“他们正在分啤酒(水果),我不想去领,要是领了,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说明天不去呢”。
回家的路不长,夜却渐渐地深去,雪依然下个不停。
望文生义,巴人应该是沾染了满身泥巴气息的人吧,一如这裹着泥土的荸荠。
晨起,穿过冬阳,冬雪拥我入怀,捧起一把阳春白雪揉作《冬日散记》,以飨旧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