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荷花村砖瓦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大会在学校操场上举行,一千二百名当家人揣着股票,选出了董事会、理事会、监事会成员: 董事长:万山青(兼) 理事长:胡静平*4 监事长:李三想(兼) 董事会研究提议,股东大会决定: 砖瓦厂厂长:何哈巴 会计:史小妹 还决定了其他人选,荷花村沸腾了。 三辆吉普车驶进了荷花村砖瓦厂建设工地,副县长、行长、范乡长都来了,万山青领着上级领导察看了砖瓦厂建设工地,挑土的群众自觉列队欢迎,“咚咚呛,咚咚呛,”少先队员载歌载舞,黑头发红领巾、铜钹的红缨合着拍子飘舞,好似一片花蝴蝶,大办乡镇企业的横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万山青边走边介绍,副县长频频点头,走到烟囱旁跺了跺脚说:“山青,给你贷款五万,作流动资金。”干部群众欢呼雀跃。 人们持着股票,心头揣着一团火,为别人、为自己、为美好的未来忙碌着,每铲土、每桶泥,有自己的汗水,也有自己的希望,夜晚点着电灯干,何哈巴把被子行李搬到工棚里,史小妹也把被子行李搬到了工棚里,他们工作在工地,吃住在工地,劳动在工地,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何哈巴忙得脚底生风,见换下的衣服被史小妹洗了,脸上热辣辣的,回想起在宜昌的艰难日子,有好多话想跟她说,这天夜晚,他轻轻敲开史小妹的门,说:“小妹,我们俩个在这里成家立业吧?”“谁跟你成家立业?” “你呢!”何哈巴深深地吸着她那诱人的香气,壮着胆子摸着她那有酒窝的手臂,史小妹一摆,他趁势搭在她的胸脯上,史小妹推开他的手,生气地说:“你怎么是这样的个人啦,动手动脚的。” “人家跟我们同龄的,小孩都会打酱油了,我连荤气都没有闻到,你还说!”何哈巴硬是摸着那热烘烘的乳房不丢,史小妹急得把胸脯贴住膝盖,脸红到了耳根,鼻涕眼泪比赛流。何哈巴傻了眼,说:“同不同意在于你的一句话,我又没有强行逼你,哭么事呢?” 史小妹理了理刘海,抬起红肿的眼睛,揪了一把鼻涕,说:“我也没说不同意的话,哪个哭你,是在哭我!” 何哈巴轻轻抚摸着她那包子似的乳房,“只要你同意,我想今后的生活是好过的,我们同心办企业,全村人共同修马路,建楼房,到时候我们建一座小楼,彩电、冰箱、空调,城市人有的,我们都会有,你说是不是?” 史小妹点点头:“哪个不为愿呢!” 经过荷花村人的共同奋斗,砖瓦厂投产了,高高的烟囱浓烟滚滚,人民币源源流进荷花村。以后又办起了水泥厂,扩大了建筑队,荷花村富了,农民种田只交公粮水费,其他的提留款从企业收入中解决,原先第一难做的收提留款的工作,现在不存在什么困难了。但是,富,也有富的难处。何全发老汉唠叨着:“山青,我要地基做屋。” 万山青笑着问:“积了多少钱?” “五万元。”何老汉眯着眼睛笑。 “哈哈,谈都不谈。”万山青把手掌翻了两下,“起码得这些。” 何老汉搞迷糊了:“山青,你别骑马不知步行人啦,我家哈巴都二十八了,等着做了屋娶媳妇。” 其实,要地基的又何只他一家呢。荷花村的干部聚集在村头的一块开阔地上,远处的防洪大堤横卧天空,与蓝天白云连成一线,近处的芝麻花白里带红,叶子流油,鸡蛋大的棉桃把果枝压弯了,在这如画的田野上,他们正在规划着如画的村镇建设。他们选择了不同的角度进行观察,定出了方案:延长老湾的中心线,建一条宽三十米的正街,隔两百米远就建一条垂直于正街的宽二十米的支街,卫生所、电影院、商店建在正街,学校建在幽静的地方,这些都预留基地,逐年兴建。群众要盖房的,是楼房的就批,不是楼房的,等筹备齐了资金再批。 两百幢两层、三层的楼房拔地而起,有拦杆上焊花朵的,有门口刷天蓝色涂料的,有做成龙尾或麒麟角一样的房垛的,不管如何千姿百态、争芳斗妍、别出心裁,都按规划建筑。家家新房落成之日,掌作的木匠、瓦匠师傅用箩筐装着包子、水果、糖,从楼上往街中抛,妇女、小孩抢得只滚,上梁的爆竹声一阵接着一阵,可忙坏了一些媳妇的娘家,有抬着大红条桌的、抬电视机的、推自行车的、挑沙发的,有的姑娘出嫁时没有办齐嫁妆,例外的补做三门柜、高低床、桌椅板凳的,富裕的抬彩电、冰箱、空调器,长喇叭吹短喇叭唱,锣鼓齐鸣,好不热闹。人们发狂了,比着办,不超过别人不甘心,不争第一面子上过不去。做屋上梁的人多,可为难了万山青,有三家在同一时间里接他去喝酒,他不到,主人不开席,辞也辞不掉,主人派三个人尾随着,你看有什么办法?万山青被接走了,刘水秀抱着一岁的儿子也脱不了身,她被请去,居然坐了上席。 何哈巴今天不亦乐乎,新楼立在新街上,新娘进了新洞房,结婚同上梁两桩喜事一同办,光宗耀祖,几代的荣耀都被他一盘子托了,他把范乡长死拉硬扯地请来了,范乡长背着手看他的对联,楼上是: 双喜临门 新楼立坛子钵子栽花 玉人来鸡蛋鸭蛋报喜 楼下是: 跟共产党走 分田到户温饱不愁 联合办厂小康有望 范乡长看后不住地点头:“有意思,有意思!”人们一见范乡长来了,有的客人让座,新娘史小妹递烟、端茶、分喜糖,他接不赢,牵起被大粪染过的衣襟接住,喝了酒,望着远方,灿若银河的荷花村夜景映入眼帘,回想起来荷花村工作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思绪万千,要来纸笔,龙飞凤舞写下了: 农村颂 电灯星星连成片, 分不清, 天上人间。 自古农民钻茅棚, 楼房比邻谁梦见? 彩电尽收天下事, “三洋”飞出“编钟”声。 四十二载腾飞起, 扶摇超过几千年。 黄河长江路漫漫, 联合行, 意不变。 第七章 听说范乡长要调走了,范敏华心头一颤,这是真的吗?她站在荷花湖边,翘首望着去乡政府的路,晚霞红似火,荷花绿如茵,吉普车进村了,只见范乡长满面春风下了车,范敏华跑回家,关上门;范乡长敲了一下,门就开了,“范乡长,你回了。” “回来了,敏华,我正想找你呢!”他热血直涌,鼓足勇气,拉着范敏华嫩藕似的手,敏华的手象触了电的一摆,摆不掉,问:“听说你要调走了?” “调走了。” “调到哪里去?” “乡镇企业管理局”。 “祝贺你荣升,可别忘了小妹噢!”范敏华一笑,洁白的牙齿在电灯光下生辉,说:“范乡长,你进了城,再想见您就难了,到湖里去玩玩,好吗?”范乡长点点头,跟着她来到荷花湖边,范敏华慢慢地拉荷梗,小船渐渐地钻进了荷花丛中,小鸟鸣啾,鱼儿摆尾,到处透着荷的生机、藕的空灵、花的香气。 “敏华,我在你们村驻队,吃在你家,住在你家,伯母对我的关怀,你对我的照顾,我是终生难忘的。” 范乡长掐了一枝荷花递给敏华,俩人对着闻了闻,美美地吸着这飘溢着荷花露水的香气,幸福地笑了。 敏华温柔地说:“把您吃了苦,受了累,领着人民修水利,建砖瓦厂,办企业,建新村,除了留下的沟沟渠渠、高烟囱外,再没有什么值得您留恋的,是不是?”敏华狡黠地一笑。 “敏华,值得我留恋的画面多哇!记得我初来你家,你厥着嘴,我洗衣服时,你把我的衣服倒进你的脚盆里,我执意要自己动手洗,你说:‘范乡长,你怕我洗不干净’?看着你生气的样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哪里知道寒来暑往,洗衣服被子全由你包了,我的好妹妹,我该怎么报答你?” “范乡长,这些小事,我做了,不费力,说么事呢?” “记得去年打黄豆时,你在黄豆堆下扯的豆芽,绿色的瓣,白色的根,你用斗笠装回的,伯母用肉炒了,瓦罐煨的汤,真香。”范乡长轻轻抚摸着她的肩头说。 “那天,我舀汤时被您的筷子撞泼了,胯子上烫起了一个泡。”范敏华撩起裙子指了指大胯上的疤痕。 范乡长就着十五的月亮,望着她镀上了一层银似的雪白丰腴的大胯,心头涌起狂潮,这潮水过去来临时,考虑到自己在荷花村工作,要注意影响,不敢跟敏华提非份的要求,如今调走了,不是驻荷花村的干部了,思想像脱缰的野马奔驰,摸着她的疤痕,心一阵阵颤栗:“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不知你同不同意?” 范敏华一笑:“有话只管说嘛,又没有外人。” “我想跟你结为夫妻!”范乡长的语气中透出灼人的热气。 “那——,怎么可能呢?您是乡长、大学生,我只是一个种田的,相隔十万八千里,不可能,不可能!”范敏华推开他的手。 “敏华,我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我真心想娶你。” “想娶我,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想您进了城莫把我忘记了,方便的时候,帮忙我找一份工作。” 望着她半是凄婉半含希望的眼睛,范乡长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像你这样有才有貌的姑娘,找份工作不难的,包在我的身上。” 范敏华的心头升起了灿烂的希望之光,剥了嫩莲蓬米,喂到他的口里,想到自己今后有没有作为,关键是靠他,喃喃地说:“范乡长,娶我会拖累您一辈子的。” “只要我们俩人一块生活,累死我也心甘,”紧紧地抱住她雪白细腻的乳房,吻着她的脸颊、眉毛、嘴唇,心儿飞上了月宫,她的乳房原来这么硬挺又富有弹性,这么细腻又激动人心,生命之根乱拱,范敏华死死护住,说:“范乡长,等到结婚的那天,您想怎么样,我就把您怎么样。”范乡长抱着她跳进了荷花湖,小船翻了,俩人在湖中撕扯了一回,衣服全挣脱了,相拥着爬上船底,翻了的船像个大乌龟驮着一对美人,守护贞洁的关口完全向心上的人敞开了,当她平生第一次会着了那坚挺如柱的生命之根时,浑身战栗,是这样锐不可挡,是这样无法拒绝,又是这样难舍难分,紧紧地抱在一起,月亮钻进了云层里。 范乡长要调走了,范大妈煨了鸡汤,芋头垫笼蒸了一层青鱼,一层肉,炒了几样蔬菜,范敏华为他浆洗了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坐在床边,手帕揩湿了,眼睛泡子哭肿了,范乡长站在堂屋中,望着自己来她家后亲手砌的间墙,扎的箢箕,以及屋后共同种的菜,搭的猪栏,现在就要离开这个家了,泪水涌到眼眶边忍住了,见敏华那样伤心,他怕哭出来。“范乡长,您进来坐一下嘛!”声音凄婉,他摇了摇头,唱起了一支歌,“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呀……” 范大妈把鸡腿夹在他的碗里,说:“吃呀,小范……”老人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下来。 敏华的手颤抖着,肉在筷子上闪动,“吃呀,范乡长……” 范大妈撩起布衫揩了眼泪,笑着说:“几年来,你像我的亲生儿子一样,在屋里出进惯了,这一走,我怎么过啊?这个事情!吃呀,小范,”范大妈的眼泪只流。 “大妈,我要经常来看您的!”范乡长低头扒饭,生怕泪水涌出来了。 敏华挑着行李,范乡长跟隔壁左右的人打了招呼,范大妈跟在后面,说:“这个好伢,要走了,叫我怎么过啊?这个事情?!”老人一哭,湾里的大婶大嫂都哭起来了,范乡长再也锁不住泪水了,一串串滚落下来。范敏华送了一程又一程,范乡长劝她回去,她抹了一把眼泪,说:“范乡长,让我再送您一程,以后我想跟您说句话都是难的。” 范乡长望着她,心在战栗,说:“荷花村就是我的岳母的,我会经常来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注:*1赌博术语:三点五点为弯八;一点三点为蜻蜓。 *2叶青枝:小说《爬桥村》中的女支书。 *3胡静平:小说《只怪我》中的主人公。 1983年于鸭湖管理区 1996年于杨岭镇 1999年于黄滩镇 2011-3-3于应城家中 载《槐荫文学》2005年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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