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村里写春联

秋雨梧桐99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从东海的度朔山上那棵弯弯曲曲延伸了三千里远的大桃树，到朱元璋把“题桃符”变成“张贴春联”的习俗，古老的东方啊，经历了怎样的抵达？ 而我的抵达却用尽了今生的期愿。汽车穿行在空旷的田野之上，一缕炊烟，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冬阳穿过农舍的篱笆，一只喜鹊窝突兀地支在掉光了叶子的歪脖子树上，冬日的乡村蛰伏在一幅简笔画里。 三青村土生土长的宣传部李部长带领我们区书法家协会的一行人，踩着年关的腊鼓，揉开了三青村冬日慵懒的睡眼。宽宽的桌子抬过来，大红的宣纸铺起来，长长的板凳拉开来，成群的孩子奔跑着，欢乐的年味在冬日的乡村里弥漫开来。 三青村隶属于掇刀区，北望荆沙公路，东临沙洋县沈集镇，南接雷集村，背靠镇政府所在地的麻城镇，是一个青山秀水，人杰地灵的小山村。从这里走出了台湾著名美术家李可梅先生，如今他的后人承继衣钵。李氏一门，书法美术人才辈出。 走进冬阳融融的村口，炊烟袅袅，鸡吠相闻，碧绿的油菜叶在冬阳下泛着温润的瓷色光亮，和着小阳春的天气，一些油菜花悄然地绽放了，时而与风儿窃窃私语，时而舞着花裙子躺在冬阳爷爷怀里撒娇；一只不只名的鸟儿从荒草丛中骤地腾起，扑闪着翅膀飞进了远处的那一大片松林之中，恍若春日悠悠，灼灼其华。心中的一支歌儿欢快地流淌：青翠飞过青又青哎/白鸽飞过打铜铃哦 /天主鸟飞过红夹绿/长尾巴飞过抹把胭脂哎/搽嘴唇…… 如今“立春”已至，冬阳未走，年关的脚步伴着村庄里的外出打工的农人们回家的征程，一声赶似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了。一年一度的“送春联下乡活动”紧锣密鼓地展开，送春联活动是文化下乡的一个缩影，既体现了政府对群众的关心，营造出了与民同乐的良好氛围。同时，也为我们这些“少小离家老大回”的乡村游子搭建了一个重拾故园，旧梦重温的平台。 我们到达村委会的时候，门前的小广场已站满了三五成群的乡亲，多是老人、小孩和妇女们，间或几个壮年男子。不知道是阳光还是笑意，一地的光晕。大红的春联纸在每一个人的手中传递。老爷爷说，来，姑娘，帮我写六幅。呵！我张开的嘴巴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初来乍到，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老道的师妹连忙说：老伯，我来给您写，院门一合，堂屋一合，房门一合，“六畜兴旺”您上在牛马圈门，“五味俱全”您上在厨房门，“出入平安”您上在车库门，我给你编上号，上时别弄错了。咦，不是“贴春联”么，今个儿咋还来了个“上春联”？“这，你就不懂了吧，”端然的师妹笑道，“昨天我老公警告道，老家的习俗上春联，不叫“贴”，明天你可别丢丑丢到家门口呀！”不愧为三青村的媳妇，字正腔圆。还有这幅“姜太公到此，我家有猪不卖”，那个倔强的中年人非要写，见我一头雾水，他讷讷一笑，低头不语。旁边的老者笑道：他写来上在猪圈门上的。我们哄堂大笑，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不卖，他就走，来年定是肥猪满圈，杀年猪时请我们来喝汤啊！ 乡亲大多是李部长熟识的，干练的村长也是李姓中人，不用叙家谱，天下李姓一大家，多亏了李氏天下的大唐盛世。今天也忙坏了李氏后人，一家一户，一门一合。我玩笑道：如今的农民都是财主，进了院门有堂屋，入了正房转后院，还不忘惦记着新建的那座楼。一个叼着根长烟杆的老人挤进人群用烟杆点了点桌边，“大侄子，给你兄弟新建的楼房写一幅宽的”，“宝马腾飞迎福至，灵羊起舞报春来，横批：万象更新”，“来旺爹，您接好啦！”李部长接过话头手不停歇。一会儿满场院红彤彤的一片，抬眼望去，宛若秋日里晾晒起的红辣椒，仿佛昭示红红火火的农家日子，展示着对新年的盼望，热辣辣的目光。 随行的两个小师弟，还是个学生伢。乡里乡亲的，爷爷奶奶们满是怜爱又满是欢喜的望着他们，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咋就能写春联呢？有个老者为了要他们俩的作品，宁愿等着，我笑着说：老伯，娃娃写的旺财又旺福哟！ 初试身手，既兴奋又忐忑。“且把桃符纪盛世，常将竹叶报平安”，平时里关着门偷偷临习，原本我想写给自己的，今天竟然写了一遍又一遍，一幅又一幅。热情的乡亲或许不知道我的功底浅薄，抑或是乡亲热切的目光支撑着我发抖的手臂，一笔一画，一撇一捺，写出平安，写出祝福，写出这红红火火的年味，也写出我平生第一幅春联。 归途中，言说某事时，竟有人现蒸热卖：你别想，姜太公到此，我有猪也不卖。 哼！你不卖，我还来。明年我们还来写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