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踏歌行 于 2015-2-12 10:50 编辑
转眼间“头七”已过,母亲的音容笑貌也定格于镶着黑边的镜框里。在她生前自己亲自选取的遗照前方,摆放着她最喜欢的桔子罐头和蛋白粉----母亲最后卧床的近半年时光里,就是靠着这两种食材支撑着她一直坚持到生命的终点。 母亲阖然长逝的那一天就仿佛仍是昨日,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哪怕只是一声短短的叮咛。大抵悲痛的因子在这十天里也要有所淡去罢,然而,即使到了今天,我依然不敢直视母亲的遗容。几天来,我拒绝去回忆过去的一年里母亲屡屡投医的样子,甚至与她的每一次对话细节,但总会有那么一刻,无法抑制泪如泉涌。 母亲是突然腹涨如鼓而被诊断为肝硬化而至腹水,在承受不了中药的刺激而改为抽取腹水治疗,母亲也因此成了一名“老病号”----先是一月一次住院,至住院一月有余,腹水不断地抽取,也不断地生长,最终至第三次昏迷而离去……而母亲每次住院期间,为了不给家人陪伴增加太多的麻烦,母亲总是强颜欢笑,配合着每次子女们送上来的饭菜而不问是否可口;即使后来请了护工,母亲也是担心着费用的高昂而屡次拒绝护理。放在她手边的手机,如果没有特别的需要,母亲几乎从不主动打给子女,直到双手臂已被针眼扎得体无完肤,才最终不得不从医院接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母亲便再也没有走出房间。病情的加重已让母亲无法主动进食,即连水的摄入也是十分艰难。但母亲一直都是坚强的,从她几次昏迷,到昏迷后的苏醒,没有说一句沉重的话语,也没有任何一句对生活的抱怨和命运的多舛的感叹,直到临走前奋力挤出的那滴眼泪才提醒着她的不舍和无柰----或许她天性善良,不忍伤害不舍她离去的亲人,所以,她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便一睡不醒。(或许是母亲的言行感动着上苍,没有让她恶化到大出血甚至癌痛,让她在平静的昏睡中悄悄离开不就是最好的一种离开方式么?) 母亲的最后的与世长辞是在自己的床上,除了媳妇和孙子,她没有向任何其他亲属告别,包括自己诞下的三个子女。母亲就这么默默离去且没有留任何言语(母亲其实在病床上的那一段时光都几乎失去了言语功能),每思至此,眼泪便会总不自觉地滑出眼眶。 我很爱我的母亲,一如我的姐妹一样。母亲的一生注定是坎坷不平的,从她过早地便担负起家庭生计的压力开始。她没有读过多少书却懂得许多人生的道理,没有强健的体魄却特别能吃苦耐劳。和那个年代一样,母亲也出身贫寒,即使出嫁,母亲贫苦的日子也没有得到多少改善,以至于感染上了血吸虫而终未能彻底治愈。而父亲由于长年在外,家里家外大事小情都得母亲一个人张罗,更何况上有八十高龄且多病的爷爷,下有尚未成人的三姊弟,母亲当时的生活状态之艰难可想而知。但母亲依旧任劳任怨,劳作时象男人一样坚强勇敢;母亲又是善良的,与人无争,和气友善。邻里上下,鲜见红脸的。即使后来儿女成家立业,生活也开始好起来了,但母亲依然恪守着勤劳善良的本性,宅心仁厚,坚韧顽强,七十高龄了也不忘自己缝缝补补和冼衣做饭,想来好强的母亲是不愿意过早地成为负累吧。 虽然人都要长大,都要面对和父母离开的日子,但,我却没有想过母亲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至少应该是儿孙绕膝的情况下安详离去,却不料在经历了两次昏迷后,还是没能坚持到和子女告别。也许是母亲的性格始然,更或是经年让她操碎的心,让她闹下了病根。但母亲的坚强和坚韧更让我敬佩,一直到离开的快两年时间里,十数次的住院注射治疗,一次大型手术,她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对我们说过她承受的那些痛苦,直到最后一周,我曾经提议过,如果能坚持今年春节,我们一家一定去一趟南方某靠海城市,那时的母亲嶙峋的脸庞曾经抹过一抹微笑,不曾想,这抹微笑竟成了最后的定格。 母亲就这么突然地走了,在与病魔斗争了两年,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每年添置的衣服舍不得日常穿戴,即使如拐杖轮椅,非至万不得已也不使用,而床头摆放的各种药品却在固执地提醒着母亲一直都是个病人。母亲其实在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尽量坚持吃药而不愿去住院打针,每次都是实在坚持不了了才被动地被送进医院,而我,因为工作的缘故忽略了许多母亲本应该得到的安慰和关心,我总是太不善于和母亲交流,总是希望她能站在我的角度来考虑,但我却一直没有学会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待一些问题。在没有确认什么病之前,我都是那么执拗的认为她只是需要陪伴,直到得知她病入膏肓时才有了后悔,后悔和母亲的交流太少,更后悔离去的那天我也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因为直到最后的日子,她都说她有几个好子女,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样的好儿子。即使是有时母亲打来的关心电话也会不耐烦地挂掉,而现在,手机还在,但却再也接收不到她的叮嘱了。真的很对不起母亲! 如果有来生,请还做我的母亲! 二O一五年二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