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神话——曾家石桥五百年传奇》扉页和序幕

洛沙

在新春佳节到来之际，谨以“扉页”和“序幕”祭奠我的列祖列宗！感谢他们给了我姓氏和血肉之躯，感谢曾家石桥这块皇天厚土养育了我，也感谢多年来支持和关注我的故旧新朋和网友们！

乡村神话——曾家石桥五百年传奇

扉页

古老的曾家石桥，连同它的曾家大垸、土地树、祖茔、宗谱、宗祠和诸神，早已无影无踪了；作为地名，也早已名存实亡了；依偎它的洛江河也淤塞腐臭了。然而赋予曾李氏家族的精神和血统依然延续着，在用姓氏香火、神话传说，以及风土人情、风俗习惯、民间智慧等等密码，为我们解读这个耕读家族五百多年的传奇秘史……

                                          ——作者手记

洛沙

序幕
关于“家”字的读音：
要想解读曾家石桥，首先请务必记住，把人名、地名中间的“家”字读（ｇà）。
比如：曾家（ｇà）石桥，千万不能读为曾家（jiā）石桥。因为石桥虽是曾家建的，但因为作了地名，除了包括老湾、月池湾、沙湾、曾家台等曾家大姓居住外，还包括李家湾、艾家湾、赵家台、张陈湾等杂姓居住。李、赵、张、陈等姓，他们势力也很大。你若说“曾家（jiā）石桥”，就非常刺耳，让人误以为石桥这个地方全是曾家的，误以为曾家要霸占整个石桥。若说“曾家（ｇà）石桥”， 家（ｇà）字就起了语音调节作用，这样就淡化了势力霸权，强化了地理位置，让人觉得“石桥”这个地方是在曾姓居住的地方，或者曾姓建石桥的地方。这样一模糊，大姓和杂姓的面子都保住了。大家和谐了，许多不必要的冲突就避免了。
再比如：管家（ｇà）龙潭，只是告诉人们，这个“龙潭” 地理位置在“管”姓居住的地方，而不是“管家的龙潭”。
又比如：刘氏嫁到曾家，成了曾家的大妈或大嫂，亲房直接叫大妈和大嫂，远房和外人则依其姓称其为“刘家（ｇà）大妈”、“刘家（ｇà）大嫂”。“家（ｇà）”字只能起语音调节作用，意思为“姓刘的大妈”“姓刘的大嫂”。若读为“家（jiā）”字，就会闹出笑话，让人误以为是“刘家的大妈”，“刘家的大嫂”。刘家姑娘嫁到曾家，为什么不能叫曾家大妈、曾家大嫂呢？因为曾家是大姓，一湾河岭都是曾家大妈、曾家大嫂，谁知道你喊的是哪一个呢？

洛沙

曾家石桥的垸份土地和沧桑地名

以前别人的母亲逝世了去找菩萨做表（也叫做疏），我还嘲笑别人愚昧。我的母亲逝世了，听老人们说人死难过十王殿，殿殿都有鬼门关。我无法与母亲沟通，无法得知母亲在黄泉路上的吉凶祸福，只得走别人的老路，求助菩萨做“十王表”。

也许有人会骂我愚昧，但我实在找不到更科学聪明的办法来照护母亲。好在别人并不记较我曾经的嘲笑，可怜我一片孝心，引荐我找菩萨做了几道表。菩萨叫我放心，说这几道表一升，土地神就会收到，就会转交地藏菩萨，提升我母亲；土地神也会通知我的祖先们，保佑我新亡的母亲免受地狱之苦，平安度过十王殿。

菩萨还说，这阴、阳两间是一个道理，做表也和我们写信一样，要写清楚寄信人、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不同的是，这地址不是现在的地名，而是垸份土地。菩萨特别强调，要务必写清楚我母亲埋葬地的垸份土地，否则土地神收不到，这十王表就白做了。

垸份土地是什么意思？

我读了十二年长学，教了三十年多书，不敢说博古通今，也算博览群书，却从没听说过什么垸份土地。

菩萨要我回去问老人，好在当时我父亲还在。我父亲恐怕是曾家石桥辈分最高、年龄最大、资格最老的人了，大家称活祖宗。我就问我父亲：我们“仙桃市干河办事处石桥村”的垸份土地是什么？

父亲一听，又开始话起古来。以前他一话古，我就推说有事，借故跑掉，现在我不得不耐着性子听——

我们这里的垸份土地，可能是朱洪武坐了天下之后，道教划分的地名。朝庭有道教的总贯主，下面省府、州、乡、里层层都有分贯主。“鄂沔阳州拱辰乡马三里”可能就是道教的划分。

洛江河南岸是排湖，属马三里，北岸是渣角湖，属马四里。可能是根据江西迁沔，跑马圈地、插帜为标而来的吧？

百里排湖，洪水冲了千百年，冲起了许多湖窝子和土墩子。人们白天在湖窝子里打渔，晚上在土墩子上歇脚。渐渐地，土墩子上就有了剪口棚和炊烟。剪口棚多了，将土墩子连成一线，挽筑成堤，沿河而居。排湖十四墩就这样形成了。麻港为头墩，杜家台分洪道边的打字号为十四墩。
中间的五墩、六墩、七墩有方圆近万亩，为曾家大垸。其中五墩垸洛江河堤上有一个大豁口，曾经是官船往来的深水码头。我们曾姓先祖不知哪朝哪代在此落籍，就叫曾家口了。
所以我的出生地，先叫五墩湾、曾家口、曾家铺，后来叫富贵村、曾家石桥，现在叫石桥沙湾……
阳间地名，沧桑多变，可是阴间土地神掌管的地方——就是垸份土地，始终不变。菩萨做表给土地神，垸份土地几百年不变。我的先祖大都埋在马三里五墩垸，五六百年始终没变。我的江西迁沔始祖埋在这里，高祖埋在这里，我母亲也埋在这里，我父亲百年之后，也埋在这里，和我母亲在一起，和我的祖宗们在一起。
哦！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老地方，就是垸份土地。
难怪说，狐死首丘。兽犹如此，人何以堪？难怪叶落归根；难怪海外赤子远隔重洋，还要祭祖回乡；难怪达官贵人客死京城，还要灵柩返乡；难怪我们的曾家祠堂建了毁，毁了建，原来是后人为了让先人有所归依，先人为了让后人寻根问祖。
我虽然笨，可终于明白了：合家为族，合族为国。家是最小的国，国是最大的家。宗祠就是家乡、家族、家国的化身。无论岁月沧桑，赤子始终不忘那个美丽的家乡；无论天涯海角，游子总是眷念那片神圣的土地……
明白了垸份土地的含义，我就在给母亲做的十王表上郑重写下：鄂沔阳州拱辰乡马三里五墩垸——

过去，乡下没有电扇空调，一到夏天，家家户户卸了大门、后门和房门，在宽宽的台坡上搭起凉铺，扯起蚊帐，摇着笆扇，望着月亮，数着星星，等着凉风、等着露气，枕着老人们讲不完的古话入眠……夏夏如此，年年如此。可是年幼无知的我，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奇怪的是，这些尘封了半个世纪的夏夜古话，如今全都闪现出来了。于是我一面聆听不久于人世的父亲搜肠刮肚；一面翻阅共和《曾李氏宗谱》，一面实地采访核实；一面在浩如烟海的世界历史、中国历史、地方志和各家宗谱上查证。我就是想弄明白，我的祖祖辈辈是怎样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繁衍生息的……

洛沙

管家龙潭里有一条龙
汉水是长江的支流，千百年来，她清澈、安宁、甜美地在江汉平原上流淌，如诗如画……
然而有一支古老的汉水，像一条小青龙，在潜江龙头拐旁逸斜出，在江汉平原腹地横冲直闯，冲出一条大河，又冲出一条小河，形成支流的支流——洛江河。
洛江河从潜江流来，横穿沔阳，从西到东，过剅河、范关，穿麻港、石桥——也真是奇怪，到了石桥西边，居然又向西北的管家口折回去，冲出一个大潭，传说潭里藏着一条龙，所以叫管家（ｇà）龙潭 。
古人云：“要的龙抬头，除非水倒流。”“干枝龙脉，必止息江溪河畔，止息处，即真龙结穴之地，该处将生气大聚。”
父母亲给我讲过多遍，1958年4月23日夜晚9点多钟，这条龙从管家（ｇà）龙潭起身飞走，搅起10级龙卷风，把我们曾家（ｇà）石桥全部夷为平地。我们曾家（ｇà）祠堂里两人合抱的廊柱被折断了，六百多斤重的石鼓也被刮飞了四五丈远，洛江河里泡的三四千斤谷种的木船，被卷至半空飞了两里多远。
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没有亲眼看见龙的出现，所以我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龙，更不相信管家龙潭有龙，于是跟父亲抬杠。父亲说他亲眼看见那条龙的两只眼睛，像两个火球，烧红了半边天，吓死人地在空中瞪着，尾巴还吊在管家龙潭里。父亲还说，因为这一夜，我的祖母被房屋塌死了，所以记得特别清楚。父母亲都这样说，我就不得不信了。父亲说，当时死的人不计其数，灾难惊动了中央。我就查共和《沔阳县志•大事记》，在第23页查到：“中央派李副部长送来赈款，省委派曾惇率慰问团来县慰问灾民。”
1958年的龙卷风，肯定是从管家龙潭搅起来的，管家龙潭到底有没有龙？我还是半信半疑。
总之，这条龙坐西向东，藏在管家龙潭之后，从龙口里吐出来的水继续向东流……
如果把管家龙潭比着一个背靠西北的鼓胀的胃，那么从西南流来又向西北折回的洛江河上游，则像胃上部的食管，向东流去的洛江河下游，则像胃下面的九曲回肠……
洛江河就像一条小青龙，默默地在偏僻、遥远的村庄爬行，在我家屋后从古流到今，留下她的汗水与泪水，又向老里仁口流去，到十四墩，北支在黄荆口与老襄河汇合，呜咽着回归汉水的怀抱，南支出打字号，入白公湖，经汉阳出黄陵矶汇入长江……
小小洛江河，竟然有九十九个湾。信风水的人说，要是还多一个弯，就要出真龙天子了。难怪陈友谅虽然已经建立大汉王朝，坐上了龙椅，但还是被朱元璋打败了。

洛沙

上部：明清的辉煌和没落
中部：民国的崛起和覆灭
下部：破坏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