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槽避难

高香勤书

牛槽避难

      四邻的妈妈、婶婶、嫂子们，顶着十冬腊月的严寒，日夜用木纺花车纺线，用这些线织布用来遮羞避寒。爷爷，把她们织布用剩的线收集起来，由奶奶用纺车合股成革线，爷爷就是靠卖革线养家糊口。几年下来，居然用挣的钱盖了三间小草房，又租朱老财家七亩地，还买了两头牛用来耕作。那天，朱老财带土匪陈*三儿进村来，抢走了爷爷的两头牛，还把三间小草房翻了个底朝天，把爷爷卖革线的钱和没卖完的草线抢了个空。陈*三儿临走时，还留下话说：我们下次来，叫你大儿子跟我们一起去耍杆子（当土匪）。

      不几天，从郧阳府来了个爷爷卖革线时认识的冀大爷，一时间，营子里就传开解放军要来了的消息。那天半夜里，狗叫声此起彼伏，冀大爷叫爷爷告知了乡邻，要大家都到老河口对面沙洲大芭茅林里去躲劫，爷爷怕土匪来抓（大儿子）我伯伯，叫我伯伯先走，又叫我妈带着大哥、二哥随后走，我妈说：老三贵书咋捂？爷爷说：他奶奶抱他就来，你把大的招呼好就行了。当奶奶抱着我开门也朝沙洲走时，爷爷把奶奶拽住了说：小孙子贵书仅只七个月，你把他抱到洲上，万一有人听到他的哭声，那小冀（后来，爷爷解密：冀大爷系解放军南下侦察员）和乡邻们岂不都完了？奶奶失声痛哭：那咋办呢？爷爷宽慰奶奶说：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贵书生来他就命大，这次土匪来，主要是抢东西、抓壮丁，不是来抢小娃子，牛，他们上次就抢走了，你用小被子把贵书放在牛槽里，你也快点儿走了，万一他醒来哭出声来，麻烦就大了。就一个小娃子，土匪也是娘生的，不会下黑手的吧。爷爷说完这话转身出门，并催奶奶快上洲头。

      奶奶把我放进牛槽后，出门就攀上了院子里的柿子树，并观望四周情况。

      天快亮时，奶奶听到牛槽里我的哭声，下树来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天亮后，乡邻里们都离开芭茅林，最先回到营子里的是我妈，她哭成泪人，将我从我奶奶的怀里抱到她胸前，她的奶头止住了我的哭声。爷爷一手拉着我大哥来喜、一手拉着我二哥金书回来了，奶奶扑上去举起拳头狠狠地打我爷爷说：你个死老头子，你这样对待贵书天地都不容我们啊！爷爷把大哥、二哥挽在怀里，哭声惊动了整个营子。他说：每个孙子都是我的心头肉啊，昨黑了，我只是怕如果贵书他半夜有哭声，小冀和乡邻们都会完了的……

      ——这是成年后，奶奶给我讲的1947年3月3日发生在谷城县冷集尖角大沙洲上发生的事。

      那晚未出意外事，事后才得知：国民党南逃的兵和土匪陈*三儿相互勾结，占领我们营子及营后的高山，企图阻挡南下的解放军，当他们探知解放军已过均县青山港，才逃之夭夭。此事已过往六十八年了，每当我见到周家营老一巴掌的人，他们都会讲述我牛槽避难的事。爷爷！你遗传的“家训”，使你的儿、孙后代们都亮出了阳光的征程，爷爷！“万船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你崇拜这诗句！因此，给您的孙子起的乳名没有离开“书”！金书、贵书、新书、来书……我给你孙子的孙子所起的乳名，都有“书”字。书高、书香、书勤、书恒、书苒……

      已到天堂五十多年的爷爷，你听到没有，你的孙子在给你说说话！你的孙子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我今生、来世都不会责怪你的。爷爷！你在天堂好吧！你与奶奶要常聊天。你和奶奶在一起！要过年了，要和你们的两个女子、两个儿子，一大家子欢聚一堂看“春晚”！

      （此文写于二00八年农历四月五日，修改于二0一五年二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