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红墙黑瓦的房子,静静地耸立着,一条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巷悄悄地躺卧着,天空中鸟儿悠闲而落寞地飞着,不时地来一个俯冲后又向天上冲去,冷不防,草丛或是灌木丛中冒出一只小动物从面前蹦过,转眼间又消失在草丛或是灌木丛中。暮色苍茫中,我一个人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徜徉在这个寂静无人的村子里,仿佛来到了意大利的庞贝古城,有一种时光静止,岁月停滞隔世之感。 从建筑材料和建筑风格上看,这些房子大都应该是建于上世纪80年至本世纪初,少数贴着墙砖的楼房可能还建成不到十年,但是,所有的房子都是“铁将军”把门。 这个村子在当地曾经因为历史悠久、文风兴盛而小有名气。1977年冬季,我高中毕业没多久,应同学之约第一次到这个村子,到同学时时天色已晚,那时还没通电,农户家中柴油灯那如豆的灯光,照不亮村中的风景,村子中显得一片漆黑,呼啸的北风更增添了肃杀的气息,让人根本没有欣赏风景的雅兴,吃完晚饭就坐在同学的家中听他父亲讲古。同学的父亲介绍,这个村子已经有800多年来的历史,南宁末年时,三弟兄从福建辗转来到这里,后来老二、老三又从这里迁居河南,只剩下老大在这里繁衍生息,代代相传,已经有30多代,中间也出过好几个进士,还人做过刺史、知府、知县等朝廷命官。解放后,也有人当过省级干部,但出去后就没回家。现在整个村子有80多户,340多人。那时还是大集体,农民天天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非常艰苦,日子过得艰难。我不敢久坐就早早地和同学进到房中摸黑坐在床上说话,直到听到雄鸡打鸣我们才胡乱地睡去。天亮时,哨子一吹,农民就纷纷扛起家具下地干活,我也谢绝同学的挽留,匆匆地赶回家了。 1986年五月,我第二次来这个村子,是那个同学结婚请我作客,我请了一天假从县城乘车到达镇上,又步行一个多小时到达同学家中。因为客人较多,主人忙不过来,吃饭之前,我一人就在村子中徘徊、游荡。这才发现这个村子的建筑很有特点,整个村子围着一座山头成梯形、有层次地筑房,大部分的青砖黑瓦白屋脊。朝南的房子最集中,正对门口塘有两条悠长的巷子,直通山顶,巷子中一色的青石铺路,两边的房子翘角飞檐,下面是雕有花纹的块石,上面是印有名字的大青砖,给人一种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感觉。塘埂上几棵古枫枝繁叶茂,浓荫匝地,许多村民聚集在那里谈天说地。村子里已经通了电,不多的家庭有了黑白电视机,有些农户还用起了压水井。整个村子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吃过中饭客人散去,同学又陪着我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后这才赶到镇区乘座最后一班车返回县城。 那次一别之后,同学就去到厦门打工了,因为都忙于生活,联系也就少了。只听说他后来又做起了生意,开了公司,搞房产开,发了大财,把妻儿也接去了,。只是这些都是同学们口口相传,他本人却一直都没回故乡,难以确证。直到2006年十一期间,他携妻带子回了一次故乡,但那时我正好出差去了外地,未曾见面。听其他同学讲,他那次回来非常风光,两辆不知名的豪车都是由专职司机驾驶,把能通知到的同学接到县城一星级宾馆聚餐,还在家中给父母安装了几台柜式空调。他在打印的同学通讯录上看到了我的手机号,马上给我打了电话,随后我们就建立起了通讯联系,有事没事双方隔三差五地打个电话问候下。他在电话中问得最多的,就是家乡的情况,同学的近况。这也常常撩起我的乡愁,一有假期我就往老家跑,冬天坐在老家的院子里泡上一壶茶,捧上一本书,夏天端一张躺椅躺在老家的树荫下,听着蝉鸣蛙叫,感到真是人生至乐。但回去一次,就发现村子中人口减少一些,土地荒芜增加几许。早几年回乡,白天田畈里还能看到青年人的身影,夜晚大部分房子中还透出了灯光。渐渐叶,田畈里看不到青年人的人身影、看不到中年人的身影,现在连老年人的身影也很少看到。晚上,一个60多户人家的村子,只有五、七户人家里透出灯光,但除了电视机传出的声音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因为屋子里大都是独居的老年人,昔日那种男欢女笑,鸡飞狗跳,牛哞猪哼的情景完全消失了,村子中一片冷清。 前些时,我再一次回到故乡,下午4点多钟,在屋后的山坡上坐看天上白云时,同学突然打来电话,我告诉他,我正在山头看云彩,树在展枝,草在吐绿,花在含苞,土地在伸腰,春的气息在散发。同学似乎被触动了,竟然有些无语凝噎的味道。半晌才说,我好想村子里那种让人陶醉、让人回味的春天啊。放下手机后,我突然有一种遏制不住的冲动,找来一辆老旧自行车,骑了一个多小时来到那个同学的老家。到达之后,我随手把自行车放在墉埂上的古枫旁,古枫已经冒出了嫩绿的新叶,但底下却没有一个人影,它就那么寂寞地站立着,默默地吐着青,画着绿,那随风摇摆的枝条似在述说曾经的热闹。我绕着几棵古枫转了一圈后就沿着其中的一条巷子慢慢地踱向山顶,巷子几乎被小树密草覆盖,到了山顶,我四下远眺,好象到了天尽头,完全没有人影。一种荒凉孤寂的感觉悄然袭来。我掉转身从另一条同样是绿得看不见路的巷子中慢慢地走到山脚,再围着村子慢慢地走着。看不到一个人影,闻不到一丝人气。听不到一声狗吠,只整个村子都被荒草遮盖、绿树掩映着。还有几家的门檐下的踏脚石的中缝中竟然长出了碗口粗的树,把上面的门楼顶出了窟窿,让人暗暗稀奇。整个村子只有风声、树声、草声,蟋蟀声。间或难以名其状的什么响声,更让村子如一座被废弃的古城,人也不禁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不知不觉中,太阳回家了,天色暗下了,我这才匆匆地走到古枫旁,骑上自行车,急急地往我的老家赶去。乡间新修的水泥路上,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只有彼此唱和的草虫似在呼唤着春天,月亮不知何时悄悄爬到了天上,在空旷的天空中孤独地向远方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