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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礼认大姐
“我的惠儿,今儿个县太爷给我们母女送来大喜,我们母女应该都笑才是啊!咋的还掉泪呢?”我正看着安惠,偷偷陪着她伤心,看见叶姨嘴上虽在劝着安惠,自个的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哪里停得住?她是哽咽着喘气:“要我说呢,我们母女都振作起来吧?我们没道理拉着县长陪我们都囊啊!”大地主的千金,人面上需要时真会耍盘子啊!不过也看得出,叶姨对张县长的眼神是真正地充满着感激的!又歇了半会儿,叶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有个礼数,少不得的呢!”之后异常坚定地吼道:“桂花,跪下!”桂花先是甚感突兀,脸面上就有些微不满,然而终于没敢怠慢,浅浅地跪正;“面向你惠姐!”我很惊愕,叶姨啊!您的身体……装什么将军:“拜姐姐!”真正是吼了,叶姨哪里还有顾忌?拼出老命了啊!
叶姨挺直了些身子站在地上。竟也推开了扶她的安惠,继而又踉跄地扶着床沿,复又艰难地把惠儿拉到面前,款款地扶正:“桂花,拜姐姐!”叶姨紧绷住脸,大瞪着眼,哪容置疑?
“一鞠躬!”
桂花饱含热泪低头,那抬眼的瞬间,已是滂沱如雨……
“二鞠躬!”
惠儿坚毅地憋着双唇,脸色发青却谢绝着我的暗示,惠儿诚心地配合着叶姨……
“三鞠躬!”
三个女人的热泪,终于倾盆。
我知道,我深信,世界上最庄严,最神圣的礼仪,是这个地主---我们的前两代,拥有相当地产,大革命时(注释1)竟能很快的卷弯的老财主,不仅把资产献给了人民政府,还给女儿找了个干部女婿---这一切,应该说,是在一个非常的时刻,一个巨大的质变,却处之的那么泰然---虽然以后他并没有逃脱被镇压(注释2)的命运---那是后话---在他的女儿主持下,庄严的完成了!
---说得仔细,可是这个场面,却没有用起码的物资铺排,甚至连一点标志性的文字的东西也没留下;但我深信:那心意绝对是至真至诚的!---谁能相信,这个甚为简陋的礼仪,却真正的完成了……一对血缘母女,两个亲姐妹的相认……这更是后话。
安惠,何等聪颖之人!只见她缓缓起身,轻步后退;我们是相信,惠儿一定会有些作为的……叶姨却生出惊异的眼神,紧跟着惠儿,安惠择着位置的样子,果然是要跪下---还拜的?只见叶姨猛地伸出手,很快挽住了惠儿:“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让你大主任,曲腿低脸的?这不是,要我这个做娘的,不给我的大女儿长脸吗?”尽着气力,挽走惠儿,床边坐了。安惠满眼的泪水,复又涌出……似哭还笑,柔柔的扶正了叶姨;才又站起来走向桂花,地上拉起她揽在怀里,凝视过一会儿,方才相拥相抱过许久,许久……
“张县长,您别着急!我就几句话了!”叶姨吐口气接着说:“惠儿,桂花,你们都给我坐好吧!桂花,首先是你,给我仔细听着,从今以后你要给我好好熬人,这熬人的一个大原则,就是不得有丝丝的,伤你惠姐的事儿,你要是刮牵(注释3)到了你的惠姐,你听好了,我还是当着张县长的面,我会剥你的皮!”叶姨的意思好明白啊!我和安惠,竟至都有些红紫了脸---这违犯原则的事儿,不咎姐姐,姐夫,倒追着小姨子了?是这理吗?……知她这事是显见的偏心的嘱咐……突然嘘见叶姨,踉跄着晃了两下身子,就势扶紧了安惠:“我儿!国娃子,这仔子,要敢伤你一根汗毛,老娘,就不是他的丈母娘了!”发过狠,好像还不过瘾:“惠儿父母住的远,国娃儿,我的儿,老娘自己蒙着心口说,这一辈子没有挡住你叶伯,应该也只是对不起你老爹和你娘;但你郑姨---我知道你娃子直,你心里只叫我郑姨,儿也罢,婿也罢!你自己酌量着吧!由不得老娘的!可老娘一直把你当儿子还亲,你自己心里也该有九九(注释4),今儿个老娘认女儿的意思,你答不答应,给我长点儿脸,好歹你得给个话啊!”
“叶姨娘亲!叶姨娘亲!”我赶紧附和着她,低头俯首---对她,我终究是曲不了膝盖的---叫了两声……从此心中再没了“郑姨”的概念,也算对叶姨观念上的彻底认可---你能说我不是认了母亲?
“叶局长啊!托你老头子的福,总算有点依靠了!”
说毕,赫然倒床,如石雕般再没表情!
我给惠儿做着下手:惠儿极其仔细的扶坦了叶姨的膀臂,扶坦了叶姨的双腿,拉了被角,心口上给她盖了,一边叮嘱说:“桂花,照顾叶姨的起居,你多费心啊!我和国先过来打扰,可能也会多些的了!”桂花抽泣着频频地点着头。
我看见,站在旁边的老张,一边像是欣赏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一件艺术创作,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偷偷地乐着---掩饰不了地坏笑呢!过了好大一会,他才显出县长的严肃,接了一个电话,然后镇定地宣布:“已经接到了财政局的报告,国先局长,明天,请你先派人到财政局接洽,把叶夫人的抚恤金支付问题,彻底办妥啊!”
在场的人都热烈鼓掌!之后,大家陆续退出屋子……安惠又落在了最后,我转身欲去扶她,却见她正转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向老人家走去,俯下身,深情地,深情地吻过叶姨……
注释1:大革命,此处特指1945年到1949年的全国解放战争---中国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
2:被镇压:新中国建立之初,国民党叫嚣反攻大楼,为了稳住新生的政权,对一些可能成为内应的中小地主(很大一部分确实是改造好了的)实行了毁灭**的政策,可惜这个“矫枉过正”,一直都没有落实政策,也算历史的一大遗误。
3:刮牵:不和常理而引起的不适或不快。
4:小九九:山里人视文化人很神圣,大事要事属文化人明白,小九九本来是算盘的一级,能知道小九九的,也很是一个层次的人物了;
(下集精彩提要:安惠再没有施行DNA之前,还不敢确定生母就是叶姨,凭借她渊博的学识,她竟给叶姨的算盘,做出了准确的预测……)
(主要故事作者亲历,次要细节服从虚拟,如有雷同,恭请看官礼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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