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高楼盖了桂花树---23

龚举国

                                                       23、牛逼梦想
调回县城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总算有惊无险没太惊怵就过来了；可我心中的忧結和沉重，并没有因为了结了叶姨的绊脚而减轻：我几乎花费了自己全部的业余时间，遏制了其他所有的奢望，将我的全部精力---八小时内外勉强算作闲暇的空挡，空前集中用于观察桂花树荫旁的商业局大楼这份事上；我默默地，默默地把它审视了一百多遍，平均每天最少都是二遍啊？这面前的一次，我敢打赌：我已经把它全部地装入了我的大脑，熟记到甚至可以完整地复制它了：这是一栋坐东向西的建筑，十一间三层，正长方体的南端，突兀在它顶上的，是给楼梯遮阳避雨的阁楼；楼层的整体西面面向着本县最繁华的人民大道；它的底层，因为全部是经营门面而装修最频，自然也是变迁最甚---可正中那间通向机关院落的大门，而且和院中的桂花树成正东西方向一条线上对应着却又极其特别---怕是在这露脸以后就再没检修过啊？你看那白茬茬的水泥把略有点古风风格的木制图案，镶嵌在糯米汁子（注释1）贴砖的宽厚的承重墙角，算是正门的装饰；两扇百毫米直径的无缝钢管圈制的大铁门，灵活且严丝合缝地开启关闭，显示着建筑修理等诸项的现代文明，广义的与时俱进了；大面上其实难以精细考证，这栋楼房到底是晚明呢或者早清的建筑，是本县有史以来豪华的孔圣人文庙，耶稣天主堂等寥寥可数的几大建筑之一应该没有疑意；在世道变故中神奇的竟没有遭受破坏---几次县志竟然都有连续记载呢；……我在想，如果不是以后晚它的建筑革命，如果不是当代，准确说是拨乱反正（柱释2）以后蜂拥而起的水泥建筑群，这栋大楼给我的视觉形象，一定又比当前会壮观几多。

    我也看出了极为突兀的那处，现时代里，大铁门北边，伸向较为荒凉北乡的仍然是踢踢跨苦撑着的那几家商铺；商铺一小半的空间，堆些营养坨器---当年推广玉米播种新技术的专用工具、大棚塑料之类农业生产资料商品；另一大半的空间，竟一个面孔似的，槠麻纤维编织的大麻袋椅墙而靠，粗糙包装里的物件可是享誉全球，神农架山脉都有、我们户方县最优的地产品黑木耳啊！上世纪末，该县外贸施行县地省逐级上转模式，渠道僵直，国宝只能屈守闺中：农家靠背负送给商家，换些食盐衣物，也算立过些非凡之功！而那享誉海内外的黑木耳，竟在本人就读的武汉商业学院的旁边---也就用极其普通的白色塑料袋封装，在武汉商场（武商集团前身）三楼的农副产品玻璃柜里，委屈、孤独地躺着；而要出口---那是我从商业局调进县政府办，在副主任任上，联系外贸进出口工作，向省局出口口的主管领导呈询：一笔业务需有外国企业（进口方）申报，我方对外贸易企业接单，报审，批复，协调货源，入库，再验货等等等等，环节复杂着呢；许多垂询者感叹，做外贸，每一个环节都极可能叫人产生厌倦之心，宁弃不继呢！---这是我以后被地区调任商务局局长，对商务系统生存元素综合思考后做出巨大调整的动因，这里竟不能占太多篇幅详叙。而在县局，当前的境况，思前忆后也就这些杂话，其实并无奇闻异事，作为小说话题来飨读者……说起大门南边，却让我生出多少奇思怪想；首先，因了它的特殊位置---它与几千年的县政府所在地距离不到百米啊！记得第一次给父亲“送喜”，母亲说给我的第一个方位，就是“县上”---那时叫“户方县革命委员会”；第二个热闹处，商业局，指的就是这儿吗！我们那时每每进城都要有事没事的到这儿看看，看看那紧邻铁大门南边的五金门面，看看那令人眼馋的，先得走门路搞到“票票”才能买的“永久”牌自行车；和有一些又是什么票才能买到的猪油，白糖什么的。如果有幸，我就和堂弟一起出溜到楼上，准确说应该是这幢楼的三楼，看看那位据说该是我堂弟的舅太爷，当时是县商业局长---以后我就知道，他是叶局长的前任……和这位局长给我的邻居加堂弟特批的那种“蜜蜂牌”缝纫机，还有按计划供应的猪油---这两样是我亲眼所见批给我的堂弟的……当年我想，我这样的乡里娃子，怎样才能向“舅太爷”---哪怕这一生就只似他那样的红火日子，那怕只让我---牛逼一饷午儿呢？
      记得我曾将这个妄想请教过我最信任的母亲，听这话后我的母亲就没了以前接我话茬的神态了，母亲听过之后仰头瞄了好半天树梢，又叹了好大一口气才对我说：“娃儿啊！有些事，我们还真别想得太高了啊！”
      可我领情：母亲的话是很有分寸的，要是对别人，竟至母亲这样斯文的人也只会说：“你别牛逼梦想吧你！”

    我不该絮叨这些前辈子囤积的陈谷子，只是我的老娘推着我太早的见识了城里的光景，看见了许是城里的娃子恐怕也少有机遇浏览的这些花边吧？当然，看门道的先生恐怕也知道是这些烂芝麻曾经似乎其实还真是一直在启迪着我的灵魂，这不，没有他们，我车国先高考辉煌之后哪儿就能义无反顾别不选择地定位了商业学院？并一步步紧盯着这间办公室，并真地实现了那个梦想，在这做了三年的主人？
     当然，就本篇小说而言，可能对它的行文也是一个铺垫？不过既然生了踌躇，咱就暂时放置了它在这吧！

    但是要在这个份上打住，与读者与作者恐怕都难，因为明摆着揪心读者的话底已经提留在这儿了：大门南边的门面特殊，可在这儿的羊角辫桂花已经出落的水仙精灵了啊！以桂花的身世处境，桂花大楼还会对她磁力无比……

    注释1：糯米汁子：晚明或早清时，当地的建筑用料，用当地精品糯米粉碎，煮成糊状，在和精石灰浆混匀，用于粘接实心砖，实践检验，这种建筑选料极其科学，虽历经几百年，其粘接度仍然极其稳固。

    2：拨乱反正：1979年1月18日至4月3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理论工作务虚会。3月30日，邓小平在会上作题为《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讲话，四项基本原则同实行改革开放、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中共中央陆续为一批老革命家、党政军部门和集团性冤案平反。1980年2月，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作出决定，为刘少奇平反昭雪。……这一系列措施，形成了历史上的“拨乱反正”，以后，国家经济建设出现了崭新的局面，作者所在的小县，也在这几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下集精彩提要：艰难的求学路上，车国先多么渴望帮扶，然而，天生不测风云，一场白雨浇透忙活人，以至让这对少男少女意外碰撞人生情犊……）

    （主要故事作者亲历，次要情节服从逻辑，如有雷同，恭请看官礼避）

严伍台

先生的环境描写很好!

龚举国

严伍台 发表于 2015-5-23 09:52
先生的环境描写很好!

要为历史故事的发生铺垫必要的环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