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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好友冯永锋文章。
冯永锋:
如果像喜欢把什么都往哲学上靠的人那样,把人类至今的发展都当成“自然界的常规演替”,那么,除了说明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特殊之事外(阳光之下无新事),还可能要面对一个事实:人类自身是一个追逐腐败的种群。或者说,人类发展至今的各种显相和隐相的作为,都足以证明,人类对特权和腐败,有着无上的追逐冲动。
而腐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占领公权力。这样腐败起来有头有脸,有滋有味。腐败本身成为了一个无孔不入的社会新常态,自然,反对腐败的人,就无话可说,无技可施。
占领公权力的办法,也许,一是公权私有化,二是私权公有化。
(小题)为什么要“占领公权力”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还可能是某种森林里的哺乳动物的时候,种群之内有一些特殊的天然约定。就是强壮、聪明者为王。所有的风都朝他的方向吹,所有的女性只能为他落泪。
于是,我们看到,类似的兄弟,普氏原羚,青春美貌才华兼于一身的雄性,身后可能有二十多只雌性相随。而智商体力年纪都低上那么一等或者几等的雄性,就可能注定要孤独一身。
海南长臂猿似乎也是这样。他们的雄性一旦打败了原来的王者,当上新的霸主,那么,他们表面上就可能享有着群里的最高地位。母猿怀的后代全是他的嫡系,领地里全飘荡着他傲慢的鼻息。
但他们的责任也是最重大的。他们要保护自己的种群,他们要带领群落找到最好的觅食地和栖息地;他们要机警面对丛林时刻出现的危险,避免自己成为别人的食物。即使繁殖后代上的那些表面上风光的权限,其实也是为了让种群更美好,因为只有健康、强壮、聪明的父亲,才更可能延续整个种群的生命力处于最高亢的状态。
在一个危机四伏的天然森林里,这样做显然是出于种群的共同利益,而不是某个雄性的霸道和腐败。因为动物在种群里,几乎没有正常的死亡,几乎都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就成了其他天敌的食物。只需要你稍微表现出一点点的柔弱、迟缓、怯懦、笨重,你就随时可能倒下,无论你多么的不情愿。
基本上说来,人类变得像人类之后,基本上也延续着这几个“腐败”或者说强权原则,对会打架的,对聪明的,对美貌的,似乎总是让渡几分。如果强力、智慧、体貌,正好叠加在一个青春的身体上,那当然又是上佳之选。
好多人因此享用着公众的供养而怡然自得。就像军队享用着社会的供养而怡然自得一样。军队相信自己是在保家卫国。未保家卫国前的闲置阶段,是在训练保家卫国能力,构建国防长城,枕戈待旦、闻鸡起舞、投笔从戎、警钟长鸣,都是为了确保家园能够不受损,为了家园上的其他人能够安居乐业。
政府似乎也是如此。他们相信大家把公权力集中于政府身上,甚至通过法律授权以上政府行事风光而正大,就是因为政府从业者相信,自己每一天的作为,都是在为公众提供公共服务。
但可惜,一切都挡不住错位的出现。
人类之间能够互相交易,是因为劳动。于是,劳动的所得,互相之间通个有无,以物易物,以时易时,以人易人,都相对精准和公平。但货币出现之后,尤其是纸币、电子货币等占领世界之后,货币与劳动之间不再完全相等。拥有货币的未必诚实劳动,诚实劳动的未必拥有货币。
到政府工作的人,未必真心想为公众服务,也未必有能力为公众服务。在军队里服役的,未必能够临战就出勤,也未必有能力为国出战。
在司法系统里工作的人,未必懂法,未必守法,甚至可能是对法律最蔑视的群氓,是最肆意玩弄法律、践踏公民尊严的人。
因为,人类给公权力运营者,配备的“公权力”,实在太过丰盛,以至于人类自身忘记了,为什么要配备这么多公权力,又如何防止这些公权力为权力经营者所滥用和借用。
而一旦公权力拥有者明里暗里联合起来,阻挡丧失了权力的公众对公权力的诸多弊端进行校正的话,那么,公权力的腐败正当性,就将越来越容易,越来越成为社会追捧的目标,想要占领公权力的人就越来越多。
比如,中国的领导干部,是分级别的,据说有25级,从党和国家领导人一直到村干部,个个都能够对应到级别和标准。做到几级领导,就相应享用某种待遇。饭有标准,菜有标准,酒有标准,烟有标准,车有标准,桌子的大小也有标准。住宅有标准,配偶有标准,子女工作有标准,子女的配偶也有标准。司机有标准,警卫有标准,医疗条件也有标准。住宿有标准,陪住的有标准,陪吃陪聊的还有标准。这待遇罗列起来,非常的正当,非常的诱人,非常的无可厚非。你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腐败痕迹,但实质上,这样的按级给待遇,本身就是最重大的腐败。
一个再穷的县,政府部门的用车、办公室、年度预算,都是有标准的。自己的县里无法提供,就向上级政府申请补贴。上级的补贴无法到位,就想个办法开征个什么税费。然后,荒唐的事就来了,税务局这样的部门,征到的税,还可以给征税员提成。环保局收取的排污费,几乎90%全部给环保局使用,因为他们雇佣了一大批征收排污费的社会闲杂人员作为临时编制。然后,更荒唐的事就来了,几百号人的监察队伍,在那摆设着,却搞不定县里一个小小的污水排放口。
为什么要占领公权力?因为只有占领公权力,才最正当地满足人类“不劳而获”“少劳多获”“窃国者诸侯”的常态梦想。这边既可以欣欣然地凌驾于公众之上,那边又可欣欣然地假装在为公众服务。这边既可以涂脂抹粉地与人慷慨谈论社会理想,那边又可以悄然地收受着各种贿赂以便更好地贿赂自己追求的资源。
(小题)“占领公权力”究竟有多难
听说唐太宗有一次开科举,站在城门上看,考生们从“龙门”里鱼贯而入,个个做着精彩的梦。唐太宗很高兴,觉得天下英雄,尽在其掌握之中。
其实比唐太宗更高兴的当然是那些有机会去考龙试的天下举子们。如果历史再往前推进,公众想要“占领公权力”,要么通过察举,要么通过存举,要么通过征举,而通过“科举”,正当的办法,是隋唐之后的事。察举,其实就是富贵人家的特权,某人觉察某家的子弟有权贵气,于是就起用之。存举也差不多,某人推荐某家的子弟适合占领公权力,于是就推荐之。只有科举反过来了些,给天下所有想要占领公权力的人,开了一条相对便利的通道。
这通道真的很便利。你只要读几本书,练一手字,写几篇文章,就可能成为当时的名士,进而占领公权力,“参与公共治理”。如果你再会吟花弄月、强行说愁一些,你就可能成为当时的才子佳人,为社会所传诵。有文才的人多半想要有治才,有治才的人也很想要有文才。
只要稍微考上那么一下,然后就可能等着分配工作了,工作者,公权力分赃也。此前你是什么无所谓,你只要读了书,考过了哪怕只是乡试,由于当时读书人太少,能读的书也太少,于是能识文断字的人,进而能说文解字的人,进而能涂文撰字的人,就成了天下珍奇,办公函件往返需要他们,写墓志铭也需要他们,侦破案件写判词需要他们,酒桌游戏更需要他们。写诗作文需要他们,杜撰历史更需要他们(留取丹心作汗青是也)。
然后,至少有三种方便可供你自由地截取公权力为己用。一是为了你自己,无论你在哪里,都可以充分用足公众给你提供的所有待遇。二是为了你部门,无论你是在吏部、礼部、兵部,还是在刑部、户部、工部;只要你愿意为部门争权益,整个部门的人都会力挺你。当然,第三是为了你所在的“利益集团”,无论你是属于文士出身还是武将出身,无论你是受荫于前辈还是通过纳贡于当朝,你都可以为你所在的党派、门派、宗派、帮派、朋派、地派、学派、教派等,全心全意努力维护和争取乡党权益。
比如这些丰厚的回报,占领公权力所需要付出的那些成本,就极其微小的。舍命一点的,当然可以通过天天的苦读。聪明一点的,可以通过在现有权贵之间的奔走。实力强悍一点的,可以捐出自己的现有家产,然后购买一个职务。当然,阴险一点的,可以自己不入朝,却在后面操纵和监控一大批在朝官员替其卖命。
占领公权力往往有一个反转的过程。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小鲜肉刚刚入朝,会为公权力里面沉重的诸多前辈和规则压制,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似乎进入了集团内部却被本集团所欺压,好不悲愤。
但痛苦是暂时的。有更多的人不仅仅欣然于这样的痛苦,期待这样的痛苦,更是看到了痛苦之后的翻转的机会。全世界所有的公权力体系,对外好像铁桶一块,风雨难通,但内部却是穿墙缝隙毕出,无处不存在商机。只需要稍稍用心,就可能有操纵整个板块的可能。这种操纵整个板块进而操纵天下、无所不能之感,当然是极其快意的。
或者,所谓的政治,其实是没有的,有的,只是对公权力的各种钻营之术吧。
(小题)“私权公有化”从何说起呢?
公众丧失了权力之后,但肯定也还是关心国家大事。于是,老是想给皇帝和丞相写信,写了信就想递交,于是递折子之风泛滥成灾。
无论你何时去紫禁城,无论你何时去河北保定直隶总督府,无论你何时去河南内乡县衙,你都要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古人会把自己的办公场所,与自己的居住场所、娱乐场所,这么隆重在全拼在一起?
于是我那要害死猫的好奇心啊,就忍不住在那天天想这个建筑物的演变源流,到底是私宅充了公,还是公宅充了私?
在所有的大城市都在甚嚣尘上地讨论公车私用的时候,我到一些穷乡僻壤之地,发现当地更多的现象是,私车公用。
当很多大城市在讨论公共空间如何被私人侵占的时候——比如公园里面盖起了别墅,或者颐和园、圆明园里的公共建筑被私自出租为私家宅院——我在农村,看得更多的,是一家私家宅邸,经常被借用来讨论公共问题,或者举办公众活动。
谁才是公私合营的正流呢?农村肯定是先于城市的,就像穷人肯定先于富人、被认定的庸人肯定多于被认定的天才。那么,如果正本清流地讲起来,也许,私宅公用反而是直隶总督府这样“前店后厂”型的中国式办公的真正哲学?
当一个人进入公权力体系的时候,他需要做的是两件事,一是替公权力系统本身服务,二是替公权力所要行使的职务服务。这时候,他只需要老实地每天坚持上下班办公就好。
但一旦此人具备了发现更多的公权力扩张的可能,他需要做的事,可能就是要通过自身的努力,把个人的主张转化为公权力的共同主张。
这个方式对于尚未进行公权力体系,但相信自己关注公民社会、关注公权力职责的人,也可能是适用的。
这时候我们很难分清,这个动议的提出,是来自于个人精准的想像,还是来自于对客观事实的翔实调查后的主张。
这是最难辨析的。也最让人痛苦。每次我看到好多人都想向公权力提建议的时候,一方面我对大家这种愿意和公权力商议点什么的雄心表示惊讶和赞赏,但同时又忍不住想,你所躁动出来的,究竟是自身的妄想,还是来源于真实世界的实际呐喊?
如果我们总是用简易的方式,要么公宅私用,要么私宅公用,要么简易给建议,要么冲动给想法,最后,是不是落得的世界的真实格局,就是对公权力的最大的泛滥的遵从和鼓励,而没有任何的回天之力?
就像,如果你采用递折子的方式反对递折子,就像,你采用追逐公权力的方式去博弈公权力,也许,都是一些宿命而无可奈何的轮回罢。
有时候,私权公有化,比公权私有化,更加可怕?
这时候,我们越用力,可能离美好社会越远。
(2015.5.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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