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避讳问题来谈谈《红楼梦》各大手抄本 《红楼梦》,包括石头记,目前流行在市场上的抄本有十数种之多,各种版本都有影印本面世,而且价格不匪。更有人说,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三个脂评本是新红学的基石。 笔者没有花大价钱买书的能力,只能从网上下载几本常见的《红楼梦》抄本的影印本了,虽然在电脑上翻阅起来有些不太方便,但还是一点点在看,看后便有些心得,于是便想写出来,与大家共享。 顺便说一句,笔者手头的影印本除了上述三个版本之外,尚有杨本、梦觉本、列藏本等三个影印本。只是没有戚序本,在网上找不到戚序本的影印件下载。 因此,笔者只能以现有几个影印本谈谈自己的看法。 我们先从避讳的问题说起。 避讳,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只要是中国人,再说得小一点,只要是汉人,便从生下来,直到去世,都会与这个问题有关联。 满清在入关前是不是需要避讳,笔者就不太清楚了,但入关后,尤其康雍乾三朝,那是肯定要避讳的。比如,康熙的避讳不是避康熙两字,而是避“玄烨”两字,雍正则避“胤禛”二字,乾隆则避“弘历”二字。那么,这种避讳在《红楼梦》抄本中有体现么?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这避讳有点儿让人啼笑皆非。 《红楼梦》(石头记)的各种抄本中,避讳的字主要集中在“玄”、“晓”、“祥”这三个字上。 那么这三个字有什么意义?究竟是要避什么人的讳呢? “玄”字当然是避康熙的讳了。这个康熙可不得了,是满清入关后的第二个皇帝,并且一当就是六十一年,是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几百位皇帝中当皇帝最长的一位。康熙驾崩之后,清朝后来的皇帝尊其为“圣祖”,这个庙号可是高得不得了的。我们知道,孔夫子是“孔圣人”,杜甫是“诗圣”,王羲之是“书圣”,还有清朝最后对著名书法家黄自元封的“字圣”,分析起来,这康熙便是皇帝中的“皇帝”了,是帝中之“圣”嘛。如果在清朝要避讳,第一个当然要避康熙的“玄烨”二字讳了。但由于《红楼梦》没有出现烨字,是以无从知道烨字的避讳情况,但玄字却是多次出现的,所以谈谈玄字的避讳情况还是有必要的。 祥,雍正皇帝有个弟弟叫胤祥,后改为允祥,即许多电视中所演的著名的十三阿哥,有喜欢认“干爷”的人则称十三爷。由于胤祥在帮助雍正登上皇位的皇权斗争中的突出表现,雍正封其为“怡亲王”,世袭罔替,俗称铁帽子王。胤祥,生于公元1686年,即康熙二十五年,逝于1730年,即雍正八年。 晓,怡亲王胤祥辞世之后,这怡亲王的头衔转让给了小儿子——弘晓,所以弘晓也称第二代怡亲王。弘晓,生于1722年,即康熙六十一年,卒于1778年,即乾隆四十三年。 先来谈谈避“玄”字讳。各大手抄本情况统计如下: 甲戌本,完全不避玄字讳,玄字写得比较完整,没有缺笔。 己卯本,避玄字讳,玄字不完整,缺少最后一笔“点”。 庚辰本,最搞笑了,在《红楼梦》第一回中有两个“玄”字,该本第一个“玄”字不避讳,第二个“玄”字却又避讳了。 甲辰本即梦觉本,亦称乾隆抄本,与庚辰本一样,第一个玄字不避讳,第二个玄字却又避讳。 甲辰,是天干地支纪年,中国独有的纪年方式。乾隆甲辰即公元1784年,乾隆四十九年。 列藏本,与己卯本一样,两个玄字都避讳。 杨本,与己卯本一样,两个玄字也全都避讳。 这样算起来,六个抄本,在玄字避讳上居然站成了三排: 第一排一个,便是甲戌本,哈都不避。 第二排两个,前一个玄字不避讳,后一个玄字却又避讳。算得上是中间派。 第三排有三个,即己卯本,甲辰本,列藏本。两个玄字都避。 如果六个抄本都出产在清朝年间,那么从避讳角度来说,六个本本全都得避,不避,嘿嘿,后果很严重的。轻则坐牢,重则杀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清朝的文字狱那是很恐怖的。庄廷珑的“明史案”死了多少人?“维民所止”案死了多少人?“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案死了多少人?当然,还有更多,这里就不举例了。更为搞笑的是,象庚辰本这样半避半不避的,算什么?后面己卯本也有这种情况。 除了在第一回,笔者找到两个玄字,还在第七十八回找到一个:还旌乎玄圃。这是贾宝玉写给晴雯祭文中的最后一句话。通行本作“玄”。 第七十八回中的“玄”字,甲戌本和己卯本因为没有这方面的资料——甲戌本只有十六回,己卯本只有四十回,都没有第七十八回——不知具体情形,那么剩下的四个本子,庚辰本作“去”字,如果排除抄写辨认不清的缘故,因为行书中“去”与“玄”还比较相近,依然可以看成“玄”字,则不避讳。其余三个抄本即杨本、甲辰本、列藏本作“元”字,搞了一个变通的手法。用“元”代替“玄”字,这种变通相信学习过书法的人都懂。因为写《千字文》时,第一句便是“天地玄黄”,清朝时书法家们便写作“天地元黄”,这便是避康熙讳的缘故。 再来看第二个字:祥。 前面说过,祥是康熙之子雍正之弟十三阿哥胤祥的名号。有人以庚辰本避祥讳来证明庚辰本是怡亲王府抄录的,并以此证明怡亲王与曹家关联甚深,怡亲王抄录《红楼梦》也属正常。然后证明《红楼梦》(《石头记》)是曹寅家之曹雪芹所著。 反过来,如果证明了庚辰本有作伪的可能,就说明庚辰本与怡亲王府无关,也就推翻了胡适先生所考证的曹雪芹乃曹寅之孙的可能性,同时也能证明,《红楼梦》与曹家之事无关。 那么我们来看看具体情形,同样由于甲戌本与己卯本缺席,无法知道这两个本子的具体情形。 但从庚辰本来说,第七十八回,贾宝玉的凭吊晴雯的那篇长文中有一句:成礼兮期祥。这个“祥”字缺少最后一笔,当属避讳。 但是,与庚辰本曾经站在同一条战壕的“战友”——甲辰本,却作祥,不缺笔,即是说不避祥讳。 列藏本、杨本也全都不避祥讳。 小结:对于祥字,也分为三种情形。 第一种,甲戌本和己卯本残缺,无法知道具体情形。 第二种,杨本、列藏本、甲辰本,不避“祥”字讳。 第三种,庚辰本,避“祥”讳。 最后来说说“晓”字。“晓”字的古体不是这样写的,但古今晓字最后两笔依然是一个“儿”字,因此讨论起来也甚方便。 同样,甲戌本哈都不避,“晓”字写得比较完整。 这回,己卯本奇葩了,前面不避讳,后面却又避。 依笔者查到的晓字,《红楼梦》第一回中的“好了歌”中有四个“晓”字,己卯本全都不避,写得相当完整。 但是到第三回的两个“晓”字却又避讳了,比如,描写宝玉有“面如春晓之花”之语,那“晓”字中的“儿”字便只有一撇,没有后面的竖弯钩。本回结束时还有一句“探春等晓得”之“晓”字也缺最后一笔。这应当算作避讳。 更为奇葩的是庚辰本,被红学家们喻为己卯本的同源本,居然一个“晓”字也不避,全都写得非常完整,无论是“世人都晓神仙好”,还是“面如春晓之花”,或者是“探春等都晓得”。 至于甲辰本,列藏本,杨本,这三个本子都没有避晓字讳。 小结,关于晓字避讳,只能分为两个阵营。 第一阵营:甲戌本、庚辰本、杨本、甲辰本、列藏本,五个手抄本都不避讳。 第二阵营:己卯本,半避半不避。 如果把避讳看作是清朝政治生活的一件大事,那么我们衡量上述六个抄本,除了列藏本和杨本没有政治问题以外,其余四个抄本全都有政治问题,即甲戌本的啥都不避,还有庚辰本、甲辰本、己卯本的半避半不避。 前面说过,胡适周汝昌先生的红学基石就是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现在这三个本子都犯有严重的政治错误,那么仅仅象“有碍语”之类的说法就能掩饰的么?这种情形在讲政治的清朝可算是大案要案了,不能等闲视之的嘛。 甲辰本,虽然书法精美,抄写认真,普遍都认为是曹雪芹的好朋友敦敏所抄,但作为满清皇室的敦敏居然竟不知道要避康熙圣祖皇帝的讳?就算是皇亲,只怕也难逃牢狱之灾吧?能不能用一句“不清楚”“没注意到”来搪塞呢? 这个回答只有天知道! 这样看来,六个抄本,有四个有政治问题了,剩下两个,一个便是列藏本,一个便是杨本。 列藏本的来历,大概是这样的,大约在乾道年间,一个俄罗斯国学生在大清国购买了《红楼梦》之后,回去便卖给了俄罗斯某大学,最后由列宁格勒即现在的圣彼得堡东方研究所收藏了。所以称列藏本。上世纪六十年代,前苏联汉学家看到了,于是介绍出来,最后由中国某出版社出版了影印本。现在看来,这个本子的真实性相当大,至少没有在避讳问题上犯政治错误。 笔者看到列藏本之后,第一印象便是这个本子的书法是相当好的,那不是一般的好,比庚辰本、己卯本甚至于杨本的书法都不知好了多少倍!应当说,从笔者的见识来看,这个抄本的史料价值应当是最高的。 综合上述,在避讳问题上,列藏本和杨本注意到了“玄”字的避讳问题,属于门前清。 己卯本避“玄”字,对“晓”字半避半不避,属于犹抱琵琶半遮面。 庚辰本避“祥”字,不避“晓”字,对“玄”字半避半不避,同样也属于犹抱琵琶半遮面。 甲辰本又一个样,不避“祥”,不避“晓”,对“玄”字半避半不避,同样也属于犹抱琵琶半遮面。 只有甲戌本,不管“玄”也好,“祥”也好,“晓”也好,一概不避,颇有“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的气概。那么我们不禁要问,这甲戌本是不是胆子太大了,还能是清朝的产品么? 关于这几个手抄本的来历,相信大家比我更清楚。因此用不着我多讲。这里要说的是胡周新红学的基石的三个手抄本,即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 甲戌本,据说是已经发现的最早的《石头记》手抄本,上世纪二十年代末由著名学者胡适得到,他根据甲戌本重新修订了自己的《红楼梦新证》一文,成为新红学的经典文献。至于这个甲戌本怎么到了胡适手里,他写得十分清楚,至于他为什么要写得这样清楚,是不是觉得以后会有什么麻烦?这意思是说,即使后世论证出这个甲戌本来历不明,有作伪可能,那么,胡先生也能撇清自己的责任了:你看,我在文章中都写得十分清楚了,你们都看到了,如果抄本有问题,那也不能怪我胡某人哦。 己卯本,我从网上百度得到的信息是,上世纪,吴恩裕、冯其庸两位老先生亲自作了鉴定,根据对“晓”字避讳得出这个本本是怡亲王府抄写的,所以这个本本又称脂怡本。但两位老先生只看到第三回中的两个“晓”字避讳,而闭口不提第一回中的四个“晓”字不避讳。这种只选择自己“喜欢”的信息,或者说对自己“有利”的信息的治学态度,真的不敢让我等后辈恭维了。 庚辰本,据说与己卯本是同时现世的,也据说是现存抄本中保存得比较完整的脂评本,但这个本子的真实性也值得怀疑,有人据其避“祥”讳而得出它与己卯本同是怡亲王府的抄本,但如果两个本子同为怡亲王府抄本,那么为何不避“晓”字讳也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再说,这个本子还有一个更奇葩的地方,那就是对“玄”字,两个字中有一个避讳,一个不避讳,没法解释。 笔者不是红学家,也不是红学研究者,甚至连研究爱好者也说不上,只是偶尔看看红楼梦,有时觉得书中有些问题不可理解,想从书外找到答案,便关心起所谓的红学来,但是,略一留心,便发现现在红学界存在诸多问题,有些甚至是致命的。就拿刚才说到的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来说,这三个手抄本是新红学的基石,这是全世界都公认的事实,但在笔者看来,如果从避讳的问题上看,它们都存在问题,这些问题如果得不到合理的解释,那么所谓的新红学也只能是自欺欺人的骗局! 当然,你也可以说避讳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是,说这话的人一定不是红学家,甚至都不了解满清的历史,没有哪位红学家敢这样说话的,我坚信! 关于作伪的问题,我听到有这样一个典故:那就是作伪的人也有“职业道德的,一般情况下,会在关键地方留下印记,如果买家看出来了,那就是个识货的,不会吃亏上当,如果是个不识货的,吃了亏上了当,也是活该!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买家势力大,买到假货不甘心,可能会找麻烦。于是作伪的人便提出来,这货是假货,有某某地方作证,你买这样的货应当找内行的人作鉴定,才不至于吃亏上当,这也是搞古货的人的行规!为了推脱责任,减少风险,往往作伪的人会在货品上留下作伪记号。 如果依照这样的说法,那么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甲辰本全都有待重新考证了。这样一来,胡周新红学岂不是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也难怪周老先生最后将红学研究转到曹学研究上去了,因为红学研究已经钻进了死胡同。 2015-6-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