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漳县东巩镇杜家坪村老兵黄天瑞回忆录

李勋明

南漳县东巩镇杜家坪村老兵黄天瑞回忆录

（李勋福采访整理）

黄天瑞，1924年1月12日生，家住南漳县东巩镇杜家坪村铁池庵。约1940年参军，分在12军。由于不识字，不记得具体番号和长官名字，但能较详细地回忆在宜昌雾渡河作战的情形。

黄天瑞口述：我一生都恨蒋介石，是蒋介石的部队把我抓壮丁去当兵。当时听说抓壮丁，我跑到陆坪（东巩镇陆坪村）姨妈那里躲避，结果还是被抓了壮丁。我们一起抓去的几个老的壮丁都死了。我当时刚满16岁，长得很高大。他们抓壮丁时把我们捆着，具体哪一年记不清了。

宜昌西边有个雾渡河，大山两边，一边是国民党，一边是日本人。我们当时是31军和32军。打仗时送饭的部队，被对面山上的日本人发现了，用机关枪一扫，把送饭的全打死了，我们一天一夜没饭吃，没水喝

我是重机枪，法国制造的，要不就是德国造，法国当时是中立国家，中国在法国买的。

山上抬下来的死人无数，流的血跟下雾濛雨一样，到处都是。当时兵败如山倒。哪个不怕死呢？不准跑，跑了就当场打死你。有的人是滚下来的，山上的树都有推倒了滚下来的，枪炮都丢在河里头。有的鞋子都没有。我的枪也丢在水里。没走多远，鞋子都没有，还下着小雨。从洞里跑出来一个老百姓，我跟他商量，你是老百姓，日本人不会打你，你把鞋子给我，我脚上都在流血。他很害怕，说你莫打我，我给你下跪。我说我不打你，把鞋子给我。当兵的有的很凶，见到老百姓一上去就打一耳光，要他把鞋子脱下来，他们穿了好快跑。我说谢谢。

雾渡河只过了一个半月，日本就投降了。我们派到宜昌接收日本人的枪支武器还有服装。把仓库一锁，门上贴上封条，不准动。我们一个班守一个仓库。

日本人投降以后，我们给他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当初日本人也只给老百姓一天吃一顿饭。我看到老百姓把日本鬼子打死了三个，那是捆着的。老百姓恨日本人。

后来我们搭乘五层楼那么高的大船，开到汉口，说要开到台湾，把战俘送回日本。船到汉口，部队拦住了，说船上女人全部下来，中国女人日本女人都下来。在宜昌，船上有日本女人，有的跟当地人结婚，被锁在仓库里，她的男人不敢去领。当兵的会打死你，说日本人打我们，你跟日本女人结婚，要打你。

我不识字，军长、团长、连长都不知道。前几年还记得点，现在不行了。我记得我们班长，是广东人，也是拉壮丁拉的。两年多他打我三回，我恨他。

第一回，我们开小差被抓３回来，他把班里的人都集中，两个人按住开小差跑的人的头，一人按住脚，每个人打五扁担。用扁担打屁股。那把裤子都打红了。我看不下去，扁担是长的，一头打在地上，一头打在屁股上，这样打在屁股上力量就轻了。班长发现后，打了我屁股三扁担。

第二回，有个新兵，说我妈给我的钱不见了，班长就叫全班集中来搜，全身都搜，鞋子也搜，没有搜到，就每个人手掌伸出来打了三棍子。

第三回，又有个小伙子开小差，他说他要解手。他是新兵，说要解手，班长派了一个人跟他去。他屙屎屙在手里，那个人在厕所外站岗，他把屎糊在他脸上，眼睛鼻子都是屎，他看不见，也不敢喊，因为一张嘴屎就掉到嘴里了。这样就跑了。后来抓回来了。没有别的说了，活埋。埋人时中间打个桩，把他绑在桩上，土搁到胸口。不超过胸口不会死。我上土，不想搞得太严实，轻轻地弄。班长说，你呀，和他一样，也想跑，又用扁担打我，所以我记恨在心。

2015年7月10日、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