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泪（十二）

高香勤书

落泪（十二）

陪地委书记、地区专员游街示众

      1967年8月1日，在建军节的一大早上，不知谁把睡觉的屋门敲得嘣嘣乱响，立马起身把门打开，见几个“孙猴子造反队”的成员站在门口，其中一个六三（三）班个子矮矮的学友说：“快点，今天有事儿，都在学校操场集合，食堂的饭晚点吃，……”钟声响了，学校的广播也响了。等我们列队到了郧阳专署门口，哎呀！人山人海，郧阳中学造反派的队伍早已到，郧阳师范的学生们排在后。不大一会儿，地委书记王文波、专员冀青等领导被几个红卫兵带到专署大门口排队，我和学校的吴西刚、李伯达也被带来紧跟在后面。当时，我真不知道今天要搞什么大型活动。“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板派”！“打倒一切保皇派”！“七、二0！我们造反派胜利了”！……口号此起彼伏！

      游行示众开始了！王书记、冀专员等都被带着白色的纸帽子走在队伍的前面，一边一个“造反派”把人挟持着。突然，“孙猴子造反队”的几个“造反派”，把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约三尺的白纸高帽子强行给我们挨个戴上。游行队伍从专署大门口右走，经过郧阳师范后大门，直到十字街向左拐游行到郧阳一中门口向右拐，直到郧阳城大广场……“造反派”的旗帜高场，造反的口号轰响，我的眼睛迷茫，我的大脑空荡！“七、二0”事件迷雾从武汉飘到郧阳山城的中央！我右手拄着拐棍，左手被造反的同学牵上，我在郧阳山城的大街上，当着沿路数千人的面，泪水滚滚流，面前的衣裳湿透了……

“十字绣”头

      是个儿娃子，从小就留个“木梳背”头，见过世面的人将这个发型叫“刘海头”。后来，流行“分发头”。自我初入学堂时起，爹就叫我留“分发头”。这个发型一直伴我小学、中学、耕读教师到郧阳师范六六（一）的学生。这天陪地委书记、地区专员、校长吴西刚等游街示众，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回到校院后，师生们都饿极了，都围着饭桶吃饭。我一直滚着泪水，饭吃不进口，独自一人靠在图书室门口。“造反派”刘XX过来交待：你头上的高帽子你自己不准取下！这一切，后勤的王主任及食堂的几个老师傅都看在眼里。过了一大气，我刚接过师傅端来的饭碗，刘XX们四个人来了，把我头上的高帽子取掉抛到一边，其中两个人按着我的头，一个人用手中的剪子先由前到后，再由左到右，把我的“分发头”剪成了个“十字绣”！他们几个“哈、哈、哈”的大笑着走了。王主任把我牵扶到食堂的厨房锅台边，几个师傅要我吃饭，还哄我劝说！

      是啊！“分发头”变成“十字绣”，又没说“饿死你不要吃饭”！泪水拌着干饭，竟把肚子撑起来了！——这情这景，终生都无法抹去阴影！

陈泽范老师的“墙报”

     这天下午，我倒头睡，抱着枕头哭！师兄、弟、姐、妹们都来劝我，安慰我，但始终无法把我劝醒。晚饭，两个师妹给我送来，实在吃不进去。折腾了一下午，晚上却睡了个安稳觉，因为，岁月风云，一个山乡的娃子咋能预测呢，就顺其自然吧。第二天早上，我拿着饭碗与同学们来到饭场。呀！饭场后边女生寝室的墙边，同学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看“墙报”。同学们见我来了，都纷纷闪开！“墙报”上面的一行大字：“王XX这个铁杆保皇派，回头是岸”。左顶角，用笔还画了我拄拐棍的大幅画相，分组的几个板块上，分别登上了我“保皇”的一情一景、一言一行。右下角办墙板的落名是：陈泽范。陈泽范，是六六（二）的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我们六六（一）的语文老师、班主任是：周寿光。在郧阳师范保皇的队伍中，陈泽范是勇者，是校办李必梓老师的助手，是我们“新郧师总部”的高参，他不象黄见（黄典碧）老师那样，对保皇、造反的两派学生，手掌手背都是“肉”啊！

      陈泽范的这一作，目的很明显，就是在我这个残疾学生身上下一刀，在“孙猴子”面前立一功。有可能因这残酷的一刀，悲残的命运欲降临，也可能，他因这一刀，将会向上登一台阶！看到这个“墙报”，我大声地哭了，晕倒了！被几个男同学把我搀扶回到寝室！老师这样对学生？我就是上天堂、下地狱，这无情的一幕绝不会从脑海中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