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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三奶之后,忽然的很想去看看外婆。
外婆家离我的老家并不远,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走下小山坡,拐个弯,一眼看到外婆坐在后门边,低着头,眼光散乱地盯着地上。
坚守在乡下老家的外婆,有轻度的老年痴呆症。从什么时候起的,没人知道。一个人在家的外婆,喜欢东走走、西坐坐,迫切的想与人交往,但又怕人讨嫌,只远远的站着、傻子一般看着小孩闹,看着别人谈笑或悲泣。
她时不时上山拾柴,尽管家中的柴禾塞满了二楼的楼阁,仍要一小捆一小捆往家里背。由于脑子常常短路、发晕,鼻青脸肿是常事,甚或身上某处流血,也浑然不觉。这让舅他们痛惜不己,但也没有办法。舅他们只得隔三差五的回家看看,并嘱咐我有时间也去看看。
我轻手轻脚地来到外婆面前,不言不语地挤进门。我的影子慢慢遮住她瘦小的身子,再来到前院。她这才惊觉地抬头审视我,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迟迟疑疑地说出我的乳名,然后木木地随着我进屋,像是陡然记起似的,急急向灶台走去揭开了锅盖:“弄饭吃,弄饭吃。”一如儿时。
儿时去外婆家,绝对是最美的差使。因为外婆家有鸡腿吃,还有外公捕回来的小鱼,烤熟、晒干后与豆豉蒸在一起。每次来,我都吃在嘴里、护着碗里、看着锅里,那狼一样的狠劲,让外婆往往停着筷子笑眯眯地望着我,忘了自己吃,仿佛是所有的付出全都得到了褒奖一般。
而如今,看着黑黑的灶台、没刮净的锅底,以及外婆手背发黑的血迹,我再也吃不下,急忙制止。“你们都嫌我脏了……”外婆幽幽地说着,手从灶台滑落,呆立一旁,刚开始时的那一丝兴奋,就如燃烬的火柴忽然无声掉落。
当我离开时,外婆手里就多了一个小蛇皮袋,扯着我的手往我怀里塞,嘴里喃喃道“怎能让你空手走呢?怎能让你空手走呢?”见我不接,她就像我儿时扯住母亲衣角一样,一直随着我穿过后院,走过拐角。直至走了好远,回头看见她仍站在那里,那瘦小的影子融合在斜阳里,好恍惚。心里便又扯出丝丝痛意。
回来后,那痛意在心底慢慢堆积。我常常想,是不是长辈们把给予当作了习惯呢?及至到了老年,又把这种习惯看成了自己价值和尊严的体现?如果她们还有给予的,她们是不是可以像父亲一样理直气壮的叫我回去拿玉米、花生,顺便看看他们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多么随意的丢弃了原本奢侈的东西呀!
一个人在家的老人,终究是晚辈心头刻骨的痛。正如我们不知外婆发病的准确时间,甚或在以后,她忽然发病去世,我们也可能不知具体时间一样。所幸的是,外婆还认得我,认得她的亲人……
陈贵镇计划生育服务中心 朱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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