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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刘醒龙先生是曾在工厂中历练过的人。用他在《抱着父亲回故乡》一书中的描述,他十年的青春岁月是在一家阀门工厂中度过的。每年工厂里三分之一的时间是火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冰窖,曾经少不更事的他还差点被一次工伤夺取了生命。这些体验在我读来倍感亲切,因为我也是一名钢铁工人,一直都是。
我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在逼仄的格子间奋笔疾书的样子,我也曾幻想自己衣冠整齐在电脑前指点江山。我从没想象过自己会是现在这副样子,穿着满是油污和灰尘的工作服,每天和冷冰冰的钢铁与钢铁粉尘为伴。可偏偏生活就是这么无常,它所给你的绝不是你完全想要的。
就算是工厂带走了刘醒龙先生那十年火热的青春岁月,但是他的字里行间并没有体现出丝毫怨怼,反而拥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平和。毕竟能让我们困苦不堪的只有当下的种种遭遇。但当我们回顾那些逝去的岁月时,发现往日的种种早已剥离了一切烦躁困顿,剩下的都是平凡而隽永的回忆。那不过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人生经历罢了,和其他的写作素材没什么两样。
刘先生的文字拥有浓郁的乡土气息。虽然他在部分章节里对城市生活有所描绘,如《一只松鼠的城市》。虽然他已经在城市定居,但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却和城市生活节奏格格不入,宛如一个随时可能转身离去的过客。能寄托他对乡村草木思念的地方是公园,按照他在书中的说法,“公园其实是一处被微缩了的乡村,而乡村则是被过于放大的公园。”这无疑是对秉持城市乡村二元对立论者的一个否定。他不会像那些诗人一样把麦田挂在嘴边,而是真正融合到了自己的细胞里,任他走遍大江南北都不曾丢掉自己的信仰。
他对家人的眷恋和对乡土的依附同样紧密而不可分割。《抱着父亲回故乡》一章中,他对父亲深挚的情感跃然纸上。我们每个人年幼的时候曾都在父亲的怀里度过漫长的岁月,但是我们这一生能有多少机会抱起父亲呢?如刘先生所说,“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抱起父亲,也是我最后一次抱起父亲。”偏偏这一刻是离别的一刻,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父子却已天人永隔,再想重聚已是无从谈起。
与其说是完成一场安葬,不如说是一次返乡的旅途。我们注定要在土地上劳碌一生而谋求衣食,最终都要回到泥土中去长眠,一如我们的先祖亚当。比起这段漫长的岁月,我们一生相识相见的缘分又何其短暂。不如和我们身边的人一同珍惜这转瞬即逝的岁月,才不负了这一辈子的旅途。
文\天津作家 书评人 徐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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