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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暴戾的二爷并不是天生就只有一只脚。
二爷的命运其实蛮曲折的。他父亲精打细算,天天拨着算盘,总算攒下了几百亩良田,三进三出的大宅院。落到二爷这儿,已经是方圆几十里都小有名气的地主少爷了。
那段时间,可算是二爷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风光日子之一。改变他后半生的,是个和尚。
二爷十八岁那年,一个云游的酒肉和尚路过他家,酒足饭饱后一通酣畅淋漓的拳法,把游手好闲,年轻气盛的二爷镇住,从此便常住下来。聪明的二爷,没过多久便一身武艺在手。距钟祥北新集鬼子据点附近五里地,有三个下乡掳掠的小鬼子暴尸堤边,据说就是二爷的杰作。可是二爷从未承认过。
一身本领的二爷,虽然没有其他那些欺男霸女的恶少一样横行乡里,可是也结识了一帮狐朋狗友,最可怕的是,他学会了抽大烟。兴家万般难,败家在朝夕,在红旗插到县政府门口的时候,二爷是饿着肚子,一身褴褛去看的热闹。
因为家当已经被挥霍一空,平日里没有多大劣迹,暂时栖居破庙的二爷,幸运的没有被划为地主成分,反而成了土改中贫农的急先锋。当然,他是不会老老实实的去耕种那几亩薄田的。凭着他的武艺和身无牵挂,以及和公社干部良好的人缘,二爷当上了大队的民兵队长。在农村,这是在解放初期,一个仅仅次于大队书记的有实权的肥缺。
二爷性格大变,起因是他的左脚被齐根斩断。
这可能是永远解不开谜的一段公案,其一说法是:和二爷的父亲同样是地主的家旺爹,被吊在祠堂里用皮带抽了一夜,第二天天没有亮就咽气。家旺曾经发誓,不抱此仇,誓不为人。其实据知情人说,那晚,二爷在镇上喝醉了,根本就没有回家。其二说法是:二爷以权谋私,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用两斗黑豆将饿得两眼发绿的柱子家的霸占了。
柱子家的,曾经是二爷家洗衣做饭的丫鬟。这个说法,可信度其实并不高,二爷一生未娶,痴迷武艺,对女色的态度,可想而知。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言,我想,无非是乡亲们希望给二爷传奇的一生添加一点庸俗的作料罢了。
失去了左脚的二爷被救醒后,并没有说什么。从此以后,与他相依相伴的,便是一只镶着铁皮头子的拐杖和一匹白色的小矮马。不再当民兵连长,二爷成了孤独的管方人,骑着小白马孤独地行走在空旷的田间地头,他把手中的拐杖想象成了一把侠客的长剑,也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看见二爷的脸色露出惬意的笑容。
他粗狂的笑声,只给汉江水,青山和遍地绿油油的禾苗。
二爷崇拜侠客,也只能在此时,他才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恣意恩仇的侠客。
慢慢老去的二爷,仍旧是一帮半大小子崇拜的偶像。丢了拐杖他仍然可以原地做空翻,虽然配着假木头脚 ,一套拳法打下来,脸不红气不喘,观者无不屏气静声。
二爷孤独地在小屋死去的时候,陪伴他的,只有那只拐杖,已经浑身透体被磨的黑亮光滑。
还有那匹,和二爷一样苍老的小白马。
二爷出殡的那天,村里前所未有的热闹,所有人都来送他了。
在新垒的二爷坟前,久久不愿离去的我们发现,只有一只右手,邻村的根爷,也长久地盘膝不起,老泪纵横。
据说,根爷也是一个武艺高手,日伪时期,是县城便衣队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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