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未发出的短信
白沙河
女人说：“我们同学聚会，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女人的眼神充满期待。
男人说：“我去干嘛，跟他们又不熟识，在那个场合像一个木瓜一样。”
“在一起玩玩儿不就熟了，还是去一下吧！”女人恳求道。
“你怎么喜欢强人所难！”
女人幽然地说：“那我走了。”她顿了顿，又说：“我大概后天回来的。”
男人没作声，他靠在客厅的一张沙发上看着一本《读者文摘》。
女人拿起车钥匙，拎上手提包，望了男人一眼。她打开大门，又轻轻合上大门，不一会，门外响起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这声音在原地回响了片刻，便由大及小，渐渐消逝。
男人在女人离开家门时，他徒然地盯着杂志，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扔下手中的杂志，闭上眼睛，怅然若有所失。他其实是爱女人的，但他生性木讷内敛，缺乏浪漫，从不把对女人的好感和爱恋表现在言行上。他固执地认为，爱是心灵深处的珍藏，就像深山的奇葩，地底的清泉一样。
女人对此莫可奈何。她有时认为男人对自己毫不在乎，无论自己做什么，男人好像都与他无关不以为意，可有时又觉得男人心中还有自己，只是要细心领会。女人为此既烦恼，又心情愉悦。她试着问过自己的一个闺蜜，闺蜜告诉她你男人从天象上看属摩羯座，摩羯座的男人大都如此。女人心里稍微宽慰一些，她自我解嘲道：“唉！谁让自己一不小心在芸芸众生之中遭遇到了他呢。”
男人一天百无聊奈，干什么都提不起神儿。原本趁双休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哪知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烦躁。他几次三番地打开电视机，又几次三番地关上。就连他平常最钟情的NBA球赛，他也看得索然寡味。他心里有些懊悔，喃喃自语道：“早知这样，还不如跟她一起回去。”
第二天下午，男人午睡起来已是三点钟了。他料想女人应该回了，女人一般不在外面呆许久。他起床，透过玻璃窗，没有看见女人的车子。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悦和牵挂。他拿起手机，准备给女人发一条短信。他点开短信编辑框，用手写下：“你在哪里？快回了吗？玩得高兴吧？”他一寻思，觉得不妥，这样好像暴露了自己的隐私似的，他立即把短信里的“玩得高兴吧”删掉了。但他转念一想，女人此时或许开着车在高速路上行驶，容不得一丝一毫地分心。如果短信打扰了她，势必会影响她安全驾驶。他将短信保存为草稿，没有发出去。
黄昏来临，仍不见女人的身影。男人又把手机拿起来，欲把短信发出去，犹豫再三，他还是放弃了。在等待女人的时光里，男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急迫。男人坐卧不宁，在屋内转来转去。他强迫自己按捺住心中的焦虑，心想女人必定是被同学们盛情挽留，她才临时决定吃了晚饭回来。
天慢慢黑下来，华灯初上。男人正要去厨房随便做点吃的填饱肚子。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女人打电话来了，一定是女人因为回家太迟想跟他解释一下，女人每次滞留在外都是这样。他希望听到女人的声音，特别是今天，哪怕女人对他出言不逊，斥责他，他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他匆忙返回客厅，拿起桌子上的手机，一看，果然是女人的手机号码，女人的手机号码像女人的名字一样他早已烂熟于心。原来他准备将女人的号码存进自己的手机里，但不知道用一个什么称呼，他看到过许多人用的是“老婆”，可觉得太别扭，太俗气，如果直呼其名，又有些形同外人，显得太不近人情，给老婆知道了又要郁闷几天，他干脆记在心里。他用手指轻轻地在手机屏幕上一划，电话立即接通了。他静静地而又略显激动地等待女人跟他对话。让他大为惊讶地是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还非常沉重和严肃。“请问你是张女士的老公吗？”
男人应答道：“是的。”他正要开口问你是谁怎么回事，电话那边又来话了。“我是执勤交警，你老婆在****路口出了车祸，人已经送到了***医院。你赶紧过来协助我们处理一下。”
男人头脑顿时一片空白，“啊”了一声，飞快地冲出门，驾车向出事地点奔去。
出事的地方四周已拉上警戒线。在夜晚路灯的照耀下，几名警察忙着实地测量。一辆大吊车举起高高的手臂，正奋力地将一辆歪倒的水泥搅拌车扶正，再慢慢移开。一辆白色小轿车车头被压得瘪瘪的，正驾驶位置深深地塌下去，前挡风玻璃碎成一块块儿。那不就是女人的车子吗？男人心中惶恐不安。四面围了不少人，他挤进去，结结巴巴地跟交警介绍了自己。交警将他拉到一边，跟他讲了大致情况：你老婆在这个十字路口等红灯，可能正发手机短信，绿灯亮时还停着没开动，后面的一个水泥搅拌车因车速过快，一下急刹没止住，导致车子侧翻，压在你老婆的车子上去了。“那我老婆呢？她现在怎样了？”男人第一次这样称呼女人。“伤得不轻！你把电话号码留给我，随时与我联系。这是你老婆的手机，你签个字领回去。”男人木然地接过女人的手机，并战战巍巍地在交警的事故勘查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停放在旁边的车子，开车往医院而去。
男人没有看到女人，他不允许进入女人所在的重症室。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紧张而忙碌。他到值班处问一个护士，护士说：“现在还不清楚，人送来时很紧急，一直在急救。”男人颓然地靠在急救室外的木椅上。他猛然想起交警跟他说的女人出事前正发短信，他打开女人的手机，在老公短信栏里看到还未发出的一行文字：“我快回家了，想我吧！嘻嘻。怎么一直不跟我”。短信未完，但男人猜得出是哪几个字，他仿佛看到女人正沉浸在兴奋中，双手快速地编写短信，这时不幸发生了…..男人霎时浑身血液沸腾，眼眶里晶莹的泪水奔涌而出，顺着脸旁无声地流淌。他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
急救室的门还紧闭着，男人从这紧闭的门扉里看到希望。当然，他同时也希望门突然之间就开了，女人已经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他在心里默默为女人祈祷。他打开自己的手机，进入短信编辑框，他油然地在未发出的短信后面续上“我想你，担心你开车，就没跟你打电话。”他点了发送。很快女人的手机响起短信接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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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武汉市 2015-12-18 10: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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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黄石市 2015-12-20 13:4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