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长阔 于 2016-1-5 13:15 编辑
冬天的平原(外三首)
王远宽
炊烟象一群麻雀的翅膀
被压得很低,曲线没多少乐感
在江汉,有雪或无雪的平原
风的邮差传递寒冷,从一条沟渠
到一片河滩,从广袤的田园
到座座雁字样排开的村湾。炊烟
丝丝缕缕比云低的族群
悠然淡墨写意着期翼和温暧
招摇几片黄叶的苦楝,坚守着故园
几只灰鸦,忙碌着把枯枝叼衔
为巢加瓦添砖。溯风中的家
藏着许多故事,和冷与暧的悬念
在冬天,寂辽的江汉平原
一树一枝,都传导着羽毛的声息
裹挟着羽毛的象形
没什么比严寒中的树
能承载忍耐。没什么比风中的寒鸦
能驾驭命运。而那几乎冷凝的炊烟
无风时升腾安详,风袭时低姿徊旋
多象这冬季笼罩的广袤平原,以及
那些比草低,比树高,密密麻麻
生动着大平原的广袤姓氏
历尽沧桑而宠辱不惊,气定神凝
此消彼长而生生不息
感知冬麦
冬麦是庄稼的童年
它属于乡下的苗。是的
它不象城里的草,生来高贵
娇气得令乡村无以言表
要用大理石花岗岩筑垅保墒
象侍弄盆景,喂养宝宝
冬麦属于乡土诗歌
是乡土美学艺术的结晶
它萌发于秋播的画稿
着色在霜降雪舞的时令
放目冬麦铺陈的江汉平原
眸子在绿毯上碌碌打滚
冬麦属于古老的泥土
属于越冬生长的稼禾一族
皱巴着深入沃土的根须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声息
透看大平原滋养的方言俚语
合着江汉花鼓调的韵律
冬麦的苗尖儿,十分敏感
那是感知炎凉的乡村末梢神经
贴地的冬麦,弯腰弓背的象形
其实不过一种朴素的生存态势
那绿色向上而高挑的苗尖儿
才是平原与乡村本质的表情
冬麦不象城里的草
承载太多五谷之外的东西
长势的厚薄与繁简
类似老农未曾修饰的毛发
原生态纯自然的笔法
有种沧桑刺痛心魄
感知冬麦,手心轻拂苗尖儿
冰碴有如麦粒似的滚烫
会烫出你麦粒样沉重的泪滴
仿拂感知,父辈手掌的语言
轻轻拂过你的头顶,温厚
恰似大地与五谷的芳馨
午夜足浴
大雪将至 冬夜更加庸肿而冗长 从热烘烘的群里抽出身来 端坐于电脑桌前,清盘杀毒 让积垢的系统做一次冬泳 再搬来足浴器,操作设置 水温48度、震动、冲浪,外加臭氧 坐在转椅里沐足,仿佛体感 一种古老的工艺,或一种关于路的仪式 我发现,屏上的360还在慢悠悠地蠕动 而人生之长,巳下载旅途辽远的一半 我发现,大脚趾旁凸起的 一对鸡眼,多么像父亲的道路 或一生凹凸坎坷的过往 父亲,你一定在讶忌(假如你还在世) 我离你的辙迹越来越远 而在这尘世的觥筹中 或交错的网里 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就像温水里沉沦的一双脚,或者鱼 正在验证一场关于雪的消息 我小心地拭去水珠,把脚搁上足浴器 像欣赏一对厚实的熊掌 或者马蹄,但绝非鱼 因为我知道,古往今来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想起挖藕的人
一双关节粗大比莲藕瘦的手 一双筋骨毕露没莲藕美的手 巳不是在挖藕。是在 哭泣!在最黑最冷的地方 俯视这个诗歌的盲区 你会发现这个在场之外的世界 白和美是多么的值钱
在齐腰深的冬泥里,挖藕的人 在海拔的最低处,在冰点以下 弯屈着人生一锹锹地掘进 在黑里搜寻着白的价值 直把一节节的惊心动魄挖了出来 就像此刻的这个夜晚 我把我的身心掘进在一面液晶里 深不见首
此刻,我与挖藕的人 别无选择地和二为一。面对 一碗排骨藕汤,香喷喷的藕块 几枚牵着藕丝的肋骨 苍凉的时间及其流逝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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