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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托我给他挖一种叫毛姜的草药,说这种草药只有我老家的深山老崖里才有,并给了我草药的照片,是黑白的,看得不是太清楚,但有总比没有好。我扛着锄头进山,按图索骥。山高林深,藤缠蔓绕,加之崖陡壁峭,行走艰难。转了几条山沟,总算找到了与照片相似的植物,挖将起来,送给城里的老友。老友也没见过,只好找医院的药剂师鉴定,药剂师说这也是一种草药,属蕨类,叫贯众,可不是毛姜。
我只好再次进山。翻了几座山头,挖了五六种,心想总有一种是毛姜。出山时,路过一小村,村头一户人家的门口坐着一位老汉,正在用干竹桠编扫帚。我觉得有些累,也有点口渴,就走过去讨杯水喝,也顺便歇歇脚。闲聊间,我向老汉说明来意,老汉看了看草药,哈哈一笑说,白费工夫了,这哪是毛姜?又说,我年轻时,日子难过,就靠给城里的医院挖草药糊口。走吧,我带你去弄。我很感动,随即去拿锄头。老汉说,毛姜是长在潮湿的石岩上的,不用锄挖,用手掰。说着进屋拿来柴刀,别在腰带上。爬了两座山头,来到一处陡峭的崖壁下,一泓泉水从崖头跌落下来,訇然有声。离崖下还有二三十米,就找不着路了,全是荆棘藤蔓。老汉从腰间抽出刀,边砍边走,我紧随其后;到了崖下,又手抓藤蔓,一步步爬上崖头,却见一个山洞。抬眼看去,山洞一片昏暗,只听潺潺水声,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流来。洞口明亮处,果见潮湿的石壁上长满如照片上那样的蕨类植物,老汉说这才是毛姜。我伸出手去,不太用力,一掰就是一棵,不用十来分钟,就装了一塑料袋。
回到老汉家,我掏出一张百元人民币,说是工夫和脚力钱。老汉一听,顿时变了脸色,两眼抠着我说,人活在世上,哪个没有难处,动动脚就要钱,把我老汉看成什么人了?走吧,走吧,再提钱,我就得提棍赶你了。
来到城里,把毛姜交给老友,并说了挖药的经过,老友很感动。第三天,他买了些烟酒之类的礼品,我陪他去山里酬谢老汉。老汉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沉着脸看着老友把礼品放到桌上。喝杯茶,聊了会儿,准备告辞。老汉不让,说是日头当顶了,怎能饿着肚子走路。饭上桌,进来一位后生,老汉说是他的二小子。吃过饭,后生说是走亲戚,挑着两个鼓囊囊的布袋一块下山。到了车站,他却把两个布袋放到车上。我说你不是送亲戚的吗,怎么放到车上?后生咧嘴一笑说,一点土产,自家弄的。在家里我爹说不出口,说了又怕俩老伯不收;就是勉强收了,好几斤重,山路难走,又耽心老伯扛着吃力,我爹就叫我扯个谎,说是走亲戚。
车开动了。老友打开布袋,是干笋,干黄花和干香菇,比他送的礼还值钱。老友一声感叹,山里的老汉真是善良朴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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