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年节赋

小和尚皮皮鲁

农家年节赋　

　　中国之盛事，谓之年节，年节之有分，乃以农历相别。斯时农事已毕，谷满厢屋，农人悠闲，是以思一时之乐。此乐非一人之独享，乃万人而连接。看除夕之渐近，村中老少相协，弄百般之花样，起醇厚之民俗，相帮提携，彩纸翻叠，满村之喜气洋洋而上，温良有韵致于庭场墙角。是故鸡无论大小，皆高歌而曲折；犬羊之有幸，亦来回而奔逐。

　　斯时也，老者乃起兴，年少者从法则，访三公于林后，请九婆于冈侧。古有详细之程式，众人不可以乱越。族有族规，家有家法。

　　则全村人闻命而动矣。或剪以纸象，小姑新媳。老婶娘教之，皆高望而好学。贴在窗上，案头柜面，红黄百色，玲珑而小巧，技可谓之卓绝。或碾以药粉，制以炮竹，硫磺木屑，交相混合，试而成功，喜上眉额。童子来要不可，此药性烈，恐有所险厄。则以纸扎之，露有须索，连连串串，一人藏之在楼角。

　　又有土法大师，教众人酿酒之法。取东山之矿泉，视之明澈，尝之以舌，乃言之宜。又取各家之上谷，泡而蒸之，加之以膏，覆之于棉下，三日之后，酒性已发。既发矣，气溢四方，闻之芳冽。

　　则又有人，欲上集市，起早犹深黑，山岭之外，队伍杂乱而连属。寻彼小径，登于巅，高险莫测，肩有摇晃之扁担，足有稳妥之气力。买各色之花料，易农用之锄铁。满载而归，少有人跌。夕阳西挂，晚红如血。

　　妻儿刘妈，将一家被儿拆。趁一时之晴天，气候难得，缝洗浆补，晒之于庭外，水分蒸发。北风小吹，飘荡荡似旌旗乱插。又施针线之才，做几双新鞋，细密密压根底，面儿弄宁贴。家人来试，尺寸尽合脚。暂且藏起，年时再穿，看别人如何说。

　　则又请屠师，逐家将猪杀。大盆圆而深，灌水多且热。擒伙计出栏圈，不顾它叫声凄切，横于案上，耍凛凛之白刃，鸣声遂渐失。烫而剥毛，黑猪变白，开膛破肚，称之有一百七。

　　诸事皆备，谁知天乃凛冽。朔风吼起，穿林打屋，扫落残零枝叶。尘土飞扬，炊烟南斜，乌云如盖，在头上争斗，厚厚如结，天地也变得狭窄。荷塘有些枯叶，水波儿乱叠，田疆看不清，小堤无青色。乌鸦在路边号，心惊胆怯。几日几夜，毫无半点消歇。

　　忽一晚无声响，风儿已息。树也不摇，鸟也沉寂。犬卧屋外而不吠，猫钻被内靠人密，油灯吹灭，人睡太静谧。则雪仙儿下，白衣儿素洁，代替了往日孤月。温柔柔，一掬掬，厚厚铺在山野、沟渠。天上无星星，世间黑黢黢，次日起来，则见着深深几尺。老者乃商议，将诸事皆后抑。

　　又过一日，乃大年之前夕，天道犹不改，村长渐焦急。则玉皇听祷告，把人间怜惜，歇了风霜，现了红日。雪顷刻而消尽，地上乱流溢。天地清明，如遭过洗涤。号令乃从村头下，今日来完成事业，不许偷懒，各尽其力。

　　大伙来村北，熙熙攘攘，细细密密。祖庙一方，在正中立。尊者居其上，卑者台下列。则听得一声号令，老少屏声息。爆竹串串响，声声崩裂。长号并排吹，浑融奇特。锣鼓儿动，十分清越，震动三山，大地都摇彻。村长站台前，须儿白，面貌尊严，正经沉默。乐声消失，乃诉说村庄来历，曾经有功绩，不欺诈，不下作，先人风习。愿后代听教训，莫发歹心来抹黑。应团结，齐心，弄出个天下秀丽。

　　则先向天公拜，再向祖宗祭，大家都跪齐，捧上羊头、酒肉。祈诸事皆顺遂，万世俱保佑，不见肆虐。大人最虔诚，童子也只得双腿屈。偷问母亲，母不言，神色肃穆无声息。有一副大对联，高高地曰：“仁政比尧舜，仙光照野阙。”

　　解散，广场上桌儿多，整齐排列。送筷儿，上碗碟，大伙忙不迭。厨房里气腾腾，过道上，端盘的一个个连接，高声语，无消歇。等菜碗都摆齐，犹在冒热，气悠悠而上，将旁边都挡遮，有顽童等不及，乱扒拉失礼节，被母亲扯下，说要打折。看桌上也真好。农家精血。更加上好烹调，真叫人口水溢。

　　烦乱都辞别，万事都不缺。尊公发号令，大伙将桌择，筛黄盅之清酒，杯底中有米屑，老者居上方，不必推辞，众人言功德。则齐声举杯，场面赫赫。扬脖而仰尽，解一年之饥渴。少者不许多，女者自少酌，男者可多饮，只不可醉倒，作一个烂泥爷，伤了这气氛亲热。蒸笼一上，米饭又来也，各开怀而取量，腰带儿莫紧勒。却是年终之美景，喜庆农家也富足。

　　稍休憩，乃报农家之节目。分广场为两地，作法有分别。这边踩跷，披红挂彩结，口中唱歌，山味儿羞涩，走八卦之阵形，何轻健而敏捷，众人一声笑，散了也。这边搭戏台，将古事唱一出。说的是西厢中，张生见了姐姐，红娘牵线，幽会在后花园，像个贼。大伙齐声笑，只有老妈妈不知道这情节。

　　众人聚村东，尚有划船乐。弯弯一条河，水明太宽阔。这龙舟好，摆在岸边，龙头昂起金黄色，齐排排，振岸角。人立如潮涌，英雄划桨操板棹。一阵铜鼓响，数舟齐进发，舟轻割涟漪，谁又肯轻落。最终，胜者乃老将，威风犹不弱，次之喘息急，年轻人稍稍缺。也是英杰，志气泄不得。

　　晚上演皮影，场上搭几桌。主唱坐其上，油灯照布白。人马乃牛皮之所制，分之有善恶。跌脚是战声，桌椅状帝阁，且唱且指挥，申公豹要将封神榜来夺，幸而仙翁飞来到，将头费白鹤，叹声紧，太危厄。

　　却有两个年轻人避人目，来到这村边角。谈心中之大事，喉舌哽结。哥哥面红，小姑娘心中如兔跃。风儿小，低低说，堰儿弯弯，照见初月，情脉脉。发诚心之爱情，未用媒妁。明日哥去寻月老，拜托。

　　则村会皆分散，已至全年之除夕。各家迎新年，守岁莫休息。煎一锅之糍粑，听夜半之钟声，白驹过隙。则新年之伊始，前程更明丽。农家人心里甜蜜。

　　至于初一，人人穿新衣，家家道恭喜，小儿跪拜起，言语皆大吉。走附近之同族，见老者而作揖。走亲戚，微带礼，是古来一般风习，此乐之极，在此不一一细述。

惠雄一平

只可惜，年味散尽，过年是盛世，年的内涵却消失了。

探索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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