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莲蓬

湖北杨柳

老家的莲蓬

文/湖北杨柳

  

　　江南可长莲，莲叶何田田。严伍台的莲是太多了。青山大小湖一湖都是。村前土坑里满坑都是。有莲必有莲蓬。我喜爱莲蓬。有莲蓬的日子，我很少在家吃粮食的，我要节约粮食，我要瓜菜代。——这当然是三年自然灾害开始的第二年。大食堂里的粥越发地可以照得见人影了，米粒是越发地可以数得清了，我的肚子往往是放下碗就饿了起来，那时的我，实打实的米饭也管不了半天，就别说那一碗胡萝卜米汤了。

　　好在有莲。

　　虽说是雨水越来越少的了，但湖的中间，莲们依然挤挤挨挨，莲蓬们便在莲叶下躲闪。且因为雨水少了湖水就浅了许多，钻进去也只是到小腿那儿。我躲在湖中间，吃饱了再回家。本来，我们家门前土坑也有莲蓬，不过我很少去土坑里摘莲。土坑太深了，且摘的人太多。我只去青山小湖。青山小湖浅过青山大湖，好摘。在填饱肚子后，我就想到了赚钱，光了屁股，把裤子褪下来，在裤筒靠脚那一端，用草扎紧，这样摘下的莲蓬就不会落到外面。当摘下满满两裤筒莲蓬后，我就把裤腿骑在脖子上，而后我就哼着歌儿回家来，给祖父母、父母、姐姐弟弟吃，当然也不忘给几个邻居小青，那可是我未来的候补女朋友啊！

　　实在吃不完了，我就上徐马湾了，也就是离家10来里路的一个小集镇。

　　一个莲蓬一分钱，两裤腿莲蓬约可卖5角钱。

　　“尝一尝，可以么？”

　　我抬头一看，是徐马湾胡某匠的老婆。

　　“拿了钱再尝。”

　　“哟！这小乡巴佬真小气！”说着，就扭个屁股前移，走几步，她也许想不得，还回头硬硬地盯扎了我一眼。

　　后来她的儿子在徐马湾小学读书，高我一级，那是很傲气的一个小生。没考上初中，去当了兵，分了一个工作，还娶了黄家咀最漂亮的黄某宝做老婆。那黄某宝很傲气的。我的哥哥那么的英俊，可她的妈妈还说，那家人的几个儿子，个个都丑死八烂干。这叫我不平。自己丑，哥哥不丑。未来的嫂子比她好看多了。

　　我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并未明白乡巴佬是什么意思，只是心里不舒服。

　　“这莲蓬甜啵？”

　　正与胡鞋匠的老婆打肚皮官司，耳边又有个嫩生生的声音。

　　这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圆的脸上有对大眼睛，很好看的。我喜欢好看的女孩。也就是说，不好看的我不喜欢。

　　“尝一个试一下。”我的热情从小肚子那儿升上来。

　　“我给你钱。”

　　“先吃，好吃再给钱。”

　　女孩吃了。

　　“真甜！来一个！”她说着递上一分钱。

　　我挑了５个大的给她。

　　“不是一分钱一个吗？”

　　“一分钱５个。”

　　那女孩：“那你能卖多少钱？还要走那远的路。”

　　我笑了，青山湖里多的是，不要本的。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知道了这个女孩叫徐秀莲（不知我的秀莲现在何方？）。我俩都在三年级一班。原因是，我在读的学校与中心小学合，我也来到了徐马湾小学上学，秀莲刚好也在这个学校读书。我俩成了好朋友，她还常把我带回家去，让妈妈给我弄点好虼的。只可惜，我们相处不到一个学期，徐秀莲就失学了，家里一元钱也不肯拿。也是，那年有书读就很不错了，偌多个的人端上一个空钵子往食堂里跑去，又一个空钵子扣在头上回来呢。

　　卖莲的岁月也就那么几年，后来大了，学事也重了，自然灾害也过去了，即便去得湖中也只是采摘几个尝尝而已，再也难有摘莲蓬上街那份心思了。倒是老了，总思忖聊发些少年轻狂，于是时时想起，可否再去得那湖中，褪下裤子，光了屁股，用裤腿装几个莲篷上徐马湾去。若能去得，只是不知，会否再见到那个叫秀莲的女孩儿来。

　　若见到，这回一定得娶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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