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樊生
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是胡樊生的爷爷种的,到五月间槐树开花,那香气会引来无数蜂蝶,胡樊生小的时候就被蜜蜂蛰过,如今树老了,花也没有往日繁盛了。胡樊生以前在纺织厂上班,下岗后跑到新华市场踩三轮帮人拉货,日子有些寡淡,他还知足,毕竟有老屋栖身,胡樊生爱说:“行球了。”
今儿里胡樊生收工有点晚,他把三轮车放好,取下车轱辘,他老婆荣娃儿就从屋里迎出来,“咋恁晚才回来,今儿里后傍儿房管处来量房子了。”胡樊生放好车轱辘,接过大瓷缸子,咕咚咕咚把凉开水灌到肚子里,舒坦地喘口气,“为啥子?”“我们这一磨子要拆了,听强娃儿他妈说要盖商住楼,每家都去量了。”胡樊生打了个愣怔,“看你憨不烂蛋的,发啥臆症,几家子商量商量,也找不到能给好多钱。。。”胡樊生嘟嘟囔囔地说:“咋说拆就拆来。。。”
正吃着饭,闫老大几个人就来了,荣娃儿忙着倒茶,“我说樊生,我们人老几辈子住到这儿,这回条件谈不拢,我是不得搬的。”胡樊生放下碗,接过烟,“这一磨子几十家子,咋连个会都不开了。”闫老大一口痰吐到地上“房管处那几个娃子也没说,问他们,只是说搞统计。老子才不信球他们,我担挑在区建委,说是把这一磨子都卖了。”跟来的几个也呵起来,胡樊生不咋明白他们的意思,只好说“等等再说。”
晚上睡不着,胡樊生坐起身抽烟,荣娃儿也坐起来“你咋了?”“你说咋说拆就拆了。”荣娃儿笑道:“你就是贱骨头,以后住楼房多舒服,又干净,又安静。。。”“我是有点舍不得。。。”“有啥舍球不得的,睡。”
拆迁会闹哄哄的,象狗跑进了鸭群。领导们一副见惯不怪的神情。闫老大叫骂起来:“搞球不成,妈的比,说不搬就不搬。”
平日里家长里短的,你日我靠,现在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窜到一起,胡樊生院子不大,挤了十几号人。拆迁的算法没几个弄得清白,只是咋到最后这房产就剩下万把块钱,想住楼,还要交大几万。空气中弥散着烟气和郁闷,胡樊生一声不吭,他有一种奇怪的置身事外的错觉。。。
五月在襄樊城已经有暑气了,太阳烤了一天,屋子里有蒸笼的感觉。胡樊生躺在床上,荣娃儿忙里忙外的打听消息。也不断有人过来传递消息。好消息不多,叫得最响的闫老大最先低头了,据说是兄弟不和,老二怕老大吃独食,先签了合同。李豁字家本来同隔壁的张家为一堵墙争的头破血流的,在房管处通了路子,人家答应他,只要签字,墙就划给他,马上就签了。。。
到了七月间,搬走的人家已有大半了,胡樊生不再去新华市场揽活了。做工作的人来了几拨,他们的道理胡樊生听不大懂,荣娃儿胡搅蛮缠还行,碰到讲理的人了,也说不赢人家。人家走了,就跟胡樊生怄气。
刘拐子腿不拐,人拐。他带了小兄弟来看胡樊生,着实吓了他一跳。胡樊生忙着让荣娃儿去拿包好烟,刘拐子说:“莫忙了,你认得我吧?”
“咋找不到撒。。。”胡樊生有些讨好。
“知道我找你啥事儿吧?”
“找不到。有啥事,你招呼一声就行了。”
“我听说这一块儿你最泡呀,别人都搬走了,就你不走,咋了?是不是有想法?”
“也没得啥想法。。。就是,钱,太低了。。。”
“别人不嫌低,就你说低。”刘拐子接过荣娃儿递上来的烟,旁边的小弟马上点上“我跟你说,这一片儿是我大哥开发的,谁跟我大哥过不克,就是跟拐子过不克。。。”
几个小兄弟马上骂起来:“妈的比,我大哥说的听到了。”随手亮出片儿刀。刘拐子挥挥手,站起身:“我走了,你自己看到办。”
快到年根起了,女儿在陕西读书快回来了,胡樊生两口子搬进周转房也有一个多月了。荣娃儿说:“女娃子回来咋住撒,恁小个地方。”胡樊生叹口气:“莫说她了,借不到钱,赶明儿里,我们还找不到住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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