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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4-晨夕文选,一日一推——古来征战几人回//何烨明
——勿忘红军英烈
从甘肃河西走廊返回湖北大悟,开始拍摄上集《烽火的年代》,找到陈海松、熊厚发等红西路军英烈的老家,踏着他们儿时的脚步,追寻他们当初参加红军的历程。
西路军幸存的将领,解放后有五位成为开国将军,其中中将程世才,少将周明国、张潮夫、刘何、姚运良。他们成了家乡的骄傲,车到所在乡镇,在路口随便一问,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都会自豪地告诉你,我就是将军隔壁湾的。村干部对他们的光辉业绩如数家珍,对他们的后代情况也了如指掌。
在四姑镇丛岗村姚家湾,群众自发为姚运良将军树了一块巨大的花岗岩石碑。淡红色的石头上镶嵌着将军身着戎装的照片,镌刻着七个烫金大字---姚运良将军故里。
相对而言,寻访牺牲的将领陈海松、熊厚发、陈家柱、张文德、朱金畅则费了一番周折。八十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们差不多快被遗忘了。
红四方面军主力八十八师师长熊厚发,资料显示是河南罗山(今湖北大悟)宣化店乡甘家湾人。我从四姑镇甘家湾到宣化镇甘家洼,再到黄站镇李园村郑冲下湾,辗转三地,终于确定了这个百来人的小村庄,就是熊厚发和张潮夫的故乡。
黄站镇李园村,1926年秋,早期的共产党人郑新民在这里宣传革命,建立罗山县第一个农村党支部,撒播下革命的种子,这一带也成了有名的苏区。
七十八岁的老人熊厚权含泪讲述着熊厚发的故事。他从小听父亲讲,熊厚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病死了,她的母亲带着兄弟俩艰难度日。一天傍晚,国军进剿红军游击队,大军过境,寸草不生。母亲带着兄弟俩怆惶跑向山里避难。国军看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砰砰开了几枪,母亲和弟弟当场中弹身亡,熊厚发滚下山沟,躲得一条性命。伤好后,他找到了红军队伍,带着对国民党反动派刻骨的仇恨,成了一名坚定的革命者。靠着赫赫的战功,20岁熊厚发成为红四方面军主力八十八师的师长。
红四方面军“反围剿”失利后,转战川北大巴山地区,国民党“还乡团”马上就反扑回来,熊厚发稍微沾亲的堂兄弟,都被反动派扑杀殆尽。用当地的话说,就是“倒灶”了,家里烧火做饭的灶台倒下来了,当然,是因为不再有人吃饭了,说白了,就是人死光了。
在这个百余人的小村庄,开国少将张潮夫的故居仅存半面土墙,而熊厚发的老屋则荡然无存。但举目四望,家家户户都盖着二层或三层的漂亮小洋楼,白墙黄瓦掩映在青山之间,村头小河依旧碧波长流,孩子们在水中欢快的嬉戏,中老年人则悠闲的喝茶聊天。
红九军政委陈海松的老家李陈洼在大别山红色旅游公路大黄线与108省道的交叉路口。他的堂侄陈道良在家务农,掏钱买了块石碑,镌刻着陈海松的事迹,准备安置在公路旁边。这位军史上最年轻的军级将领,虽牺牲了快八十年,但依然活在当地群众的心中。
红九军二十七师政委易汉文是丰店镇赵畈村易家湾人, 他的父辈弟兄六个,老二早年去世,老三、老五生活所迫外出谋生,在家的老四易汉文,同大哥和六弟一起,参加了郑新民领导的宣化枣林岗暴动。
“红军一来,湾里四十多个青壮后生都踊跃去参军,一走就再也没回来,直到解放后,民政局里来发烈属牌,才知道都牺牲了,十多家都倒灶了。”八十六的易文江老汉听说采访红军的故事,就拄着柺棍,颤微微的走过来,用手指比划着:“我父亲弟兄三个,易道广、易道谋、易道凯也都参加红军,都不知道战死在哪儿。”在《大悟县志》上记载着,易家湾这个二百多人的小村庄,有名有姓的烈士就有22人。
在这参加红军的四十个后生中,只有易汉文读了几年私塾,精通文墨,又勤奋好学,后在在红军中成了主力军红九军二十七师的政委,1937年古浪之战中壮烈牺牲。英年早逝的他虽然并没有给村子里带来什么利益,但依然是这个村子里的光荣。他的后辈在村子里依旧是普通的农民,忠厚老实,淳朴善良,年轻人出外打工,年老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宣化店枣林岗农民起义的所在地枣林村,贫苦的农民踊跃参军。孙家小寨,不到一百人的小村庄,就有二十八名后生参加红军。其中就有二十八岁的张文德带着弟弟张文成,以及邻居刘何。张文德和刘何都念过书,有文化,革命热情又高,在红军队伍里迅速成长。西路军成立后,张文德任红三十军八十九师政治委员,刘何则担任红九军政治部组织部长。
“28名后生走了,只有刘何活下来了,成为开国将军。但他直到1969年去世,都没回过老家。听说,他怕回来后,乡亲们问他另外27个后生的下落。”张文德的侄子张久成眼中饱含晶莹的泪滴。上世纪五十年代,因房屋被大雨冲毁,他去武汉找到了时任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的李先念,提起当年的老部下张文德,李先念热泪盈眶,亲笔写了封信,并特批500元钱,修缮了几处烈属的房屋。
找寻红九军二十七师师长陈家柱老家则颇费周折,各种资料记载是宣化店乡陈家洼。陈家洼,在108省道旁边的一片洼地里。由于靠近镇区,大部分村民都搬迁到街道,小村子里一片破败的景象。我们推门而入,问村中的几位老人,一提及红军,也是家家英烈,一问陈家柱,但大都不知。
随行的枣林村支书是一个热心人,又带我们到路边的一个代销店打听。年近四旬的老板陈大红立即告诉我们,陈家柱就是他叔爷爷。我们大喜过望,顶着烈日,直奔大堰村高家湾。
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庄,门前一池绿水,碧绿的稻田和青翠的群山环绕村庄。
“向东千米之外的小山,就是东峰庵,郑新民当年最早在这里闹革命,这里是宣化店地区革命的发源地。”陈大红一边向我们展示着族谱,一边指着远处的小山向我们介绍。
陈家是满门忠烈,清代的时候出过一名将军,世代以当兵为荣。全湾后生参加红军有三十多人,陈家柱在红九军二十七师和易汉文搭档,在临泽梨园口牺牲,年仅二十四岁。全湾的后生,也是没有一个再回到老家。
“不知道在哪里牺牲了,二十多家倒灶了。”陈大红翻着族谱,含着泪花,指着族谱上那些陌生的名字。那些名字的下面,都是长长的空白。
龙山村柳树店,曾是鄂豫两省的交通要道。在村子中间,还残存着清末驿站的门楼和依稀整齐的青砖瓦房,拴马的大青石诉说着当年的繁华。这是鄂豫交界的宣化店周边地区唯一姓朱的村庄,对于红五军十三师政委朱金畅,在各种史料中也都明确记载,湖北省大悟县宣化店人。
“郑新民就是隔壁郑家湾的,我们这里的后生在他的带领下都参加红军,烈士有五十六人,但没人叫朱金畅。”探寻了所有的老人,也对朱金畅没有印象。
当年,五十六个后生,参加红军后也都杳无音信,在解放后,他们哭瞎双眼的母亲,望穿秋水的妻儿大都领到鲜红的烈士证,上面写着他们冰冷的名字。他们的名字很土气,老二就叫“二人”,排行老五就叫“五人”。很多在部队上改了名字,例如孙家小寨参军的刘登银,就是后来的刘何将军。我坚信龙山村柳树店就是朱金畅的老家,他牺牲在祁连山中才二十出头,而这个小村庄同样受到反动派的血洗,“倒灶”的红军家庭很多,很多悲壮的故事无法考证了,当然,朱金畅具体是那个村庄已经不重要了,但他肯定是大别山地区的优秀儿女。
在四姑镇周家湾一个简陋的小山坡上,年近七旬的周火明挥舞着镰刀,割开茂密的荆棘,一座用水泥堆砌的简陋坟茔呈现出来。1955年的开国少将,南京军区炮兵副司令员周明国就悄悄的回归了家乡的田野。三千大悟西路军子弟兵,只有他一个人带着扛着将星回到了儿时的村庄,静静的长眠在母亲的身旁。
周明国为人正直,两袖清风,不徇私情。“他说我们没什么文化,国家分了田地,在家安心种田最好。”周火明等几个亲侄子,没有一人安排工作,都在乡下种田。侄子们没有沾周明国的光,但依然为他感到自豪,为这位功勋卓著的老红军守墓。
弹指一挥间,八十年了!千里茫茫的河西走廊之中,从黄河边的会宁到祁连山深处的红石窝,到处都可以看到巨大的坟茔。在这些巨大的土堆里面,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他们叫什么名字,是那个地方的人,多大了,老家可有亲人?这些答案我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了。
头颅早向刀前落,姓氏何曾壁上题。翠柏青青能作证,古来征战几人回!大悟,我可爱的家乡!在土地革命中农民运动风起云涌、在抗日战争中新四军五师虎踞龙盘,在解放战争中原突围打响解放战争第一枪,先后有十六万人参加革命,其中六万人牺牲,留下姓名的仅有七千余人。可以说,每一个山头都飘扬过革命的红旗,每个村庄都流传着战斗的故事,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了烈士的鲜血。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千千万万无名的英烈前仆后继,才终于推翻了三座大山的压迫,终于让贫苦的穷人翻身得到了解放。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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