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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一介匹夫 于 2017-1-29 16:27 编辑
“出海鲛珠犹带水,满堂罗袖欲生寒。”那些年,临近年关,除了要备足柴米油盐,豆芽、豆腐、小菜调料及有限的鸡鸭鱼肉外,汤圆,也是家家户户年饭桌上不可缺少秀色可餐的饕餮味蕾。
而汤圆面的形成过程,则和柴火豆腐一样,耗时耗力繁琐艰辛,叫好不叫座。因物质溃泛,机械落后,小家小户的农家即是抠出十斤、八斤、二十斤糯米,若是拿到米面加工房研磨,因其数量太少,除了在机器内压膛,还得七喷八沾,来回算下来,就要损失不少,还不说加工费,这是件劳民舍财的赔本事。
为便于把糯米研成粉面,采用原始质朴的上碓窝手工舂,虽累却廉价无抛撒。舂糯米面,得提前用温水把糯米泡上一天,手可碾碎为宜。捞起控干水分,匀开在太阳下晾晒至八成干收起,放碓窝舂。装进碓窝的糯米不宜太多,否则,随着高举的碓锤用力往下舂去“嗵!”糯米就会像水一样喷薄而出,四处抛撒浪费。在锥形、筒状、沉重地碓锤起落声中,举锤人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纵使三九严寒,她们也会脱掉棉袄,大汗淋漓地气喘吁吁,每一次举手投足,都宛若给佛祖作揖。这种手头活路基本都是有家庭主妇们从一而终操持完成,男人们说了;“这是婆娘干的活,男人有男人的事要做。”好像这样的事本该是女人的专业,义不容辞。尺把深的碓窝,每次投放进不到两斤的糯米,约需舂十分钟时间,用勺子挖起来,放簸箩里面的镙子里过镙,镙子下面放置一擀杖。这样镙面的一道工序,比之舂米轻松愉悦的多了。等把所有待舂的糯米头道舂完过镙,接着再舂二道、三道、四道,甚至五道。直至一次次把碎米糁完全转化成洁白无瑕润滑细腻的面粉,算是初战告罄,这好比就是一道极富哲理的人生减法。再把舂出的糯米面匀开在塑料或摊开的报纸上,在室外晾晒到干透待用,预防湿润发霉。一般舂十斤糯米,约耗费主妇们好几个小时功夫。她们虽然会累的筋疲力竭,却无一例外心甘情愿坐下来,卯足劲左舂右突前倾后挺,舂舂欲动挥臂抡锤。
每到这个时节,乡邻院落的各家女人们都会相继排着队,就着仅有的道具“碓窝”,你方唱罢我登场。无论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还有喜欢凑热闹、做针线的女人们,也都会嘻嘻哈哈围拢在场,七嘴八舌扯些年下接人待客行茶过礼等等鸡零狗碎的糗事渲染气氛,为新的年味添油加醋增色生辉。若看到哪个实在太累,不忘相互轮流帮忙,轻装上阵,或舂或镙,让其歇息一会。年的味道,在女人们的咀嚼声中,也便愈发浓郁了十分。
除夕的午后,母亲在收拾完桌上一片狼藉的残羹剩菜,锅碗瓢盆后,就把并不关紧的杂务琐事先搁到一边。拿出杀猪时特意留下的适量板猪油,用温水洗净,放置案板上,握紧菜刀,又是好一阵“嘣、嘣嘣嘣!”手起刀落鼓捣起来。直到把大块的板猪油硬生生剁成润润呼呼的肉泥,再掺进白砂糖和炒熟舂碎的芝麻拌匀。然后把一嘬嘬精制的传统农家馅料包进活、揉“到家”揪出的一团团糯米面皮中,又经团团圆圆至交口接轨吻和表皮光洁发亮。趁着滚烫的开水下锅,几度沉沉浮浮,像雪像珠又像玉,饶有风趣。吃起来,弥久留香,甜糯爽滑,直抵心扉,回味悠长。顷刻,年的味道氤氲四溢,从满屋子荡漾开去铺天盖地。
汤圆,起源于宋朝,历史悠久。像一条不枯的长河,从远古一路流来,渗透到了家乡人的心中。春节食之,无疑蕴含着阖家团圆幸福美满的祝托。
“今夕寻旧味,灶婢诧新功。星灿乌云裹,珠浮浊水中。岁时编杂咏,附此说家风。”
时光荏苒,情怀绵绵。岁月蹉跎如白驹过隙。曾经的碓窝、碓锤、镙子已成故乡难觅踪迹的稀有古董。曾经的舂米时代,已为历史刻上了深深地烙印。影影绰绰,除夕有约,“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曾经的舂米人,我生命中至高无上的贵人,为了能使家人在年饭桌上吃上那顿醇正圆满的汤圆,不惜辛劳,所奉献的心愿,是来之不易难能可贵的。今夕复明夕,那种赋予温度的味道,将是我心中永远的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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