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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表弟来家,一点征兆都没得。
那天,全家人正在厨房吃饭,突然外面有人喊,说我家家家来了。
于是,一家人蜂涌上前,跑出屋外。
果然。
家家正与本家叔叔伯伯们客套哩。
我一把抢过家家肩上的包袱,拉着家家,就往家走。
母亲站在一旁,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了。见我这样,连声制止,慢点,慢点,莫把家家搞耷倒了。
家家却不以为意,迈动小脚,一步一步往前划。头却还不时扭过去,与人客套。待走到家门口,家家才停止了与人客套,才转过头,小心地提起小脚,进屋。
我早已跑进屋,放下包袱,端来板凳,放在大门边,嘴里喊道,家家,坐。
家家嗯呃着坐下来了。
这时,大妹端来碗茶,递给家家,还不忘提醒,家家,喝茶。
家家又是嗯呃着接过茶碗,边喝边四处张望。见家里没有,又往门外张望。望见了,喜的连声喊叫,还不住地招手,进来嘚,进来嘚。在你屋里蛮狠的呢,么到这里象个老实驼子了。进来进来嘚。
我们这才随着家家的眼睛,向门外看去。见门口站着个小男孩,瘦,黄,破,足以描述小男孩的一切。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见此,我们不禁望向了母亲。
母亲一见,赶紧跑过去,一把拉着小男孩的一只手,笑着喊道,宝伢子啊,进去进去,么到小伯伯家了还不进去。还站在外面搞么家?
那小男孩这才一步一趋,跟着母亲,走进来了。
我见了,赶紧问家家,这是哪个屋里的小伢啊?像个毛猴子?
不待家家发话,那小男孩扭头看着我,问,你认得我?说着,睁大双眼,盯着我。
我连忙后退几步,摇摇头,老实地答,不认得。
那小男孩更加疑惑地看着我,问,那你么晓得我的名字呢?
我一下来了兴致,问,你叫毛猴子?
小男孩答,啊。
我又问,小名吧?
小男孩答,啊。又答,我也不晓得小名大名,反正我们哪些别个都这么叫我。
我笑着问,大名呢?
小男孩抠着脑壳,答,大名?大名?一时竟想不起来了。扭头刚想问一旁的家家,又象猛地想起来样,答,啊,想起来了,叫范保春。过一会儿,又泄气地小声嘟囔,也有人叫我保伢子。
我欣喜地叫道,保春保春保春。
保春这时甩开母亲的手,跳着回答,啊,啊,啊。边答,手还一个劲地舞动。
那样子,活像只小猴子。
惹得一屋子人呵呵直笑。
家家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水,说,就是这样不安分。把他没得法也。
母亲一指我,说,他不一样?没皮的寡树都敢上。
家家瞟我一眼,呵呵笑着说,一对活宝呃。
我笑着看向了保春。保春呢,也偷偷拿眼看向了我。二人四目相对,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也不管旁边有没有其他人,二人上前,手拉手,一起去了厨房。我说,走,吃饭去。
保春说,吃饭去,走。
那样子,倒象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呃。哪像个才见面的人呢?!
人啦,也是有趣,一旦对上了眼,就心心念念想着对方。
现在,双方都在为自己的小家奔波,可我心里,却总在牵挂着这个舅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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