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幺爹的手工灯
文//杨远煌
这里说的药铺是现在说的诊所。药铺是中药的铺子。开中药铺子的当然是中医。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称幺爹为“药铺幺爹”。他老人家是我的一个不同房头的祖辈。曾几何时,我们国家只有中医,没有西医。农村比之城市,西医普及得更晚。幺爹用中医的手段和方法给病人诊断和治病。即四诊“望、闻、问、切”,八钢“阴、阳、表、里、寒、热、虚、实”给病人诊断和治病。病人主要靠服用中药煎熬的水喝到胃里去起作用,那一味一味的中药是用一个大柜子一个小格一个小格的装着的,所以称之为药铺。
其实,幺爹的药铺我们没有印象了,这些是我成年后学中医理论知识时知道的。不过,幺爹的屋与我的屋一前一后,斜对面,算是邻居。我们很小的时候,对幺爹印象是这样的:戴着一个眼镜,应该是老花镜,手拄一根竹拐杖,下颌有花白的胡须,健康而又刚强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幺爹一家从我的视线和大脑里消失了。多少年后,才知道和懂得那是从我们村子搬到别的村子里去了。并且,多少年后才听说,幺爹作为中医的口碑很好。
幺爹在我的印象里最深的是两样东西,一样是幺爹的烟叶。我们屋的前边就是那条古老而又年轻的石杨河。春天,幺爹在河坡的泥土上栽下烟叶的秧子,有点象莴笋,与莴笋还是有区别的,烟叶的叶子比莴笋叶子大。到了秋季,幺爹选择持续晴好的天气,把一匹一匹的烟叶从秧子的杆径上摘下来,用稻草编成辫子样的长绳子,那烟叶一匹一匹的别在草绳子中间,然后,将长草绳子的两端系在有一定距离的两根大树上,让其日晒夜露。待烟叶的水分干得差不多了,把长草绳连同烟叶卷成团,放到家里干燥处。这就是幺爹的一年的香烟了。那时候的香烟是要计划的,幺爹自己不仅动手解决香烟的来源,到了过年的时候,幺爹还奖励来看他郎自制香烟的人们。
幺爹有一个手动卷烟机,象木匠师傅用的墨斗盒子样,四周是木制的,有一根小指头粗的铁饼,可以从上面磙到下面去。幺爹先剪出与那时的香烟一样大小的纸片,纸片两边涂上糊精,放在手动卷烟机的下端。幺爹用自己家里切中草药的专业切刀将烟叶切得细细的,放进手动卷烟机固定的地方,然后,把铁手柄从上到下的滚动,好象玩魔术一样,烟叶被卷进了纸片中,纸片被卷成了一个圆筒样,一支香烟就制成了。左邻右舍有在幺爹那看热闹的人,即使是在平时,也免不了分享到幺爹施舍的自制香烟。
过了几年,幺爹搬回来了,不过,只是短期的住了一段时间又走了。可是,幺爹的老伴,那个好心的陈奶奶却没有和幺爹一起回来。我小的时候,我的大妹妹还在睡摇窝,陈奶奶一有时间就跑到我屋里来检查我的大妹妹睡的摇窝,看是否拉屎拉尿了。要是大妹妹拉屎拉尿了,陈奶奶立即帮忙换掉尿布和棉布片子。我的祖父、父亲都在公社兽医站工作,我的奶奶在我父亲十一岁时便离开了人世。陈奶奶因为幺爹是中医而没有在生产队挣工分。陈奶奶经常叮咛我们,千万不要到河边去玩水,发生险情没有大人来救助。一次,陈奶奶的一个比我大一两岁的孙子端着个瓷把缸吃籼米粉子,我走到他的跟前,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耍的,他给了一口籼米粉子【经过几道工序后,用手工石磨慢慢磨出来】我吃了,那香香的味道至今还回味得起来。我们看到幺爹屋后面的菜园里多了一座新土坟,我们小孩子只隐隐的感到,陈奶奶再不会回来了。
到了冬季,幺爹便专心专一的编着一个手工艺灯。一根半拳头粗的竹竿,竹篾编的三层楼安放在竹竿的上半部分,竹篾的三层楼外表糊上一层纸。我们看着幺爹自制灯,开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只是看到幺爹镜片后面的脸的神情很是庄重。到了腊月三十,陈奶奶的新坟上有了亮光,那便是幺爹将那个手工灯插到了陈奶奶的坟上,并且点燃了那盏灯里放的煤油灯。紧接着,幺爹每天晚上为陈奶奶点上那盏煤油灯,到了有月亮的时候,那盏灯的光辉便与月光交相辉映。大约过了元宵节,幺爹便不再点亮那盏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药铺幺爹了,可是,幺爹为陈奶奶点亮的那盏灯永远的亮在了我的记忆里。
2017年2月9日星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