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夫子 于 2017-4-15 14:38 编辑
故土
山夫子
也许因为长期生活在乡土之上的缘故,我对于乡土有一种难舍难分的感情,而这种感情其实包含许多复杂的因素:有深深的依恋,也有隐隐的阵痛;有隐隐的爱意,也有许多的无奈。这种感情甚至连我自己也难以说个清楚明白。
我不是城市的子民,此时正小住在城市一隅,每一次住的时间当然不长。我虽然此时身在城市的空间里,但对于城市我是陌生的,心里有着十二分的不适应感,而乡土,它给予我的是一种温馨和自在感,这种感觉已经深入灵魂深处,已经沁如骨髓。
几天前,我有幸回了一次老家,因为老家要搞箭楼落成典礼,我不得不回去一趟,我不得不表示一点意思,那个五层楼的高建筑,是本族人集资修建的,几年前就开始建了,建建停停,停停建建,初建的时候,我在外地,没有出一份力,现在终于落成了,我是一定要回去一趟的。
每每回到老屋湾,我的心里就涌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凄凉感,那是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情。特别是我的几个留守在老屋湾的哥哥如今依然住在几间破瓦房里,贫穷得不得了,都享受着国家的低保和五保待遇。我的单身二哥至今依然瘫痪在床,言语不清;我的三哥的独生女如今已经出嫁,老两口相依为命过日子,日子过得自然很维艰;我的四哥过世较早,嫂子改嫁,侄子在外打工,他家的老屋如今已经破烂不堪了;五哥至今单身,勤劳俭朴,挣钱不易,如今老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不能够挣钱了,却舍不得乱花一分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吝啬鬼、爱财如命。
老实说:我不敢在我的几个哥哥家中吃饭,每每看到他们的灶台脏兮兮的,只是看一眼,就不想吃饭了,看到他们破衣烂衫的寒酸相,我的内心深处就有一种深深的自责,甚至愧疚不已,我能力有限,挣钱不易,不能够给予他们太多的支持和帮助,心里是痛苦的、无奈的,唯一能够做到的是静静地坐下来,与他们聊聊天,拉拉家常,叙叙旧,仅此而已。
我也不太喜欢到老屋湾随意转悠,但童年时期的一幕幕总是历历在目,充满诱惑力,还是情不自禁走进老屋不远处的深深的巷子里,去看看,去寻找一点童年时的快乐时光、欢愉情景。
老屋湾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居住了,老式的房子、旧的房子已经东倒西歪、支离破碎、七零八落,破败得不成样子,墙头上的荒草瑟缩在风中,倒塌的旧院旧屋里已经是杂树丛生、杂草泛长,深巷里遍布着落叶,经风一吹,旋舞而起,那简直就是一派萧条冷落凄凉的景象。
如果说完全没有人居住,就是空村。其实里面零零星星还是住着许多人家,这些人家大都是孤寡老人或者单身汉,或者是一些特别困难的贫困户,因为没有人外出打工挣钱,他们便继续留守在老屋湾,只能够继续窝住于破旧衰败的老屋里了。
村南面的几株硕大无朋的银杏树、老柳树还在,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却又英姿勃勃,主干外皮的纹络形成深深的沟壑状,枝丫遒劲弯曲,虬枝如盘桓的龙,逶迤伸展,蓬松遮蔽,显得苍劲博大。那是我们的老祖宗留下的,几百年来,一直没有人敢轻易动它,一直保留下来,年年焕发新枝新叶,村民们把它们当做神灵。我每每走到几株老树的下面,也不由得肃然起敬。
村庄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延伸,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它固有的氛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整体合一了,变得四散开来。新的房子大都建在田畈之上的公路两旁,都是清一色的两层或者三层楼房,田畈之上的耕地越来越少了,有的田地闲置着,好几年都无人耕种,已经长满了菖蒲和芦苇草。
一年一季的庄稼其实特别简单,用的大都是机械作业,省力省人工,如今的农事缺乏以前热闹的场面、热闹的氛围,村里人对于土地庄稼的感情似乎也越来越淡漠起来。
村庄的面积大了,留守的人却越来越少了,一路上很少见到行人,除了偶尔遇到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稚气天真的小孩外,老屋湾依然显得孤寂而冷落。
我最怕在老屋湾遇到熟人,但难免不会遇到,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辈,碰着面,少不了嘘寒问暖,家长里短,我恭恭敬敬递上一支烟,说上几句客套话,尽管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我依然明显感觉到彼此之间已经有了距离、有了隔阂,这种距离和隔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个清楚明白的。是的,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在老屋湾居住了,对于老屋湾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只能够略知一二,许多我尊敬的长辈都已经作古,成了隔世之人;我的同辈大都已经步入老年人的行列;年轻的一辈大都不是太熟悉,实际上,我对于故土依然还是陌生的,即使我努力想去亲近、想去融入他们的氛围,也同样不可能达到融洽自如的程度。
每一次回故土,都是匆匆忙忙的,我对于故土的了解依然没有深入,依然是肤浅的,如今的故土,有多少故事、有多少情节,我没有认认真真细致入微去解读。
人说故土难离,可我如今却难以真切地走进去,融入其中,这种内心的矛盾一直纠缠在我心灵深处,无法解脱。
我常常想:有朝一日,等我真的老了,我就搬回老屋湾,做一回真正的故乡人,写一点真正的故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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