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事（小小说）

老游湖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7-5-17 12:51:56

又轮到宋立斌当队长了。
宋立斌自已都搞不清楚，这是第几回了。反正名单上就那几个人。说是每人至少搞个把月，可有的人才搞几天就不搞了，就只有往下排了。牛不喝水强按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没得哪个去出这个头，得罪这个人。
说来也有趣，自从彭朝山不搞后，就没得人搞了。
哪个还敢搞？动不动就打一场，闹一回？哪个屋里经得几闹？这都过去一年多了，彭朝山家的大人小伢，只要一看到老者家的任何一个人，都象受惊的鸭子，张开翅膀就往家里跑，面上都是慌张。
社员们正在会场闹腾的热闹时，老者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面带微笑，淡然看着这一切，尽管话语中都涉及到了自己，老者也不起火，依然平静。老者见人人都打起了哈欠，却还是没得结果，老者桌子一拍，声音高亢道：“都莫说了，听我的。”
众人一听，即刻停下了。
老者说：“把搞过队长的名字记下，从我开始，按年纪大小往下排，这个不搞，那个搞，最少也要搞完一个月，以后，也不要再开会了。”
老者说完，众人也不再争执了，觉得也只有这样搞了。
这名单里，自然也有宋立斌。
名单上，也就那么四五人。
这回轮到宋立斌，宋立斌本想也象先前样，搞上几天，扯上个由头，就撂挑子了，可再一看黄历，都年底了。这一时节，正是猫冬的时机，队上也没得么家搞了，没得事搞，得罪人就不可能了。再说了，别个都在家猫冬吃老本，自己搞这个队长，多少也还有几个工分，都是靠工分吃饭，多几个工分，也多一点收入，再加开年又要开三级扩大会，更是可以白吃白喝那些日子，工分赚了，油水又有了，开年春耕农忙时节再提出不搞，自己不光白赚了工分，还落下一肚子的油水，有了这一肚子的油水，再去过那枯淡的日月，也能多剐几天了，做起事来，劲也大些了，自己身子也不致于拖的象个鸦片鬼，骨瘦如柴了。即便那人人见了，都犹如见到了麻虎子，宋立斌也觉得无所谓，都是宋姓人家的子嗣，只是年纪稍微长几岁，又是平辈，就是打了彭朝山家，宋立斌心里跟明镜样，那叫打码头，叫立威！那是告诉那些杂姓，任你天大的本事，你也还象那皮影子，任由我宋姓人家来摆布。我宋姓人家才是这队的主人！才是这队的定盘星！连这点威风都摆不出来，那不犹如夜半玩龙灯，越玩越转去了？就是砸烂了彭朝山家的家伙，又有哪个敢寻上门去讨要赔偿？有了这诸多计较，宋立斌也就专心专意搞去了。

宋立斌的如意算盘这么一拨，似乎把那上面领导的心都拨动了。往年，队，大队，小公社大公社三级大会都是在年后开，今年，却改为年底了。队干部们打起背包，提了生活物品，也就上街去了。
这一去，自然又住在老东家黄姓人家了。
黄家男女寒暄了几句，黄家男人苦涩一笑，道：“宋队长，我家洋儿也要下放了。”
宋立斌一笑，道：“拱点路子嘚？”
黄家男人道：“拱了，说是政策。”
宋立斌道：“到我队去，就住我家。有事就做，没得事就回家。吃不消了，跟我说一声，回家歇几天，别个问起，就说跟队里买东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们在你郎这住，你郎又热情。”又一指边上的队干部们，“想必他们也没得么家话说。
其他干部听了，随声附和：“你郎都发话了，哪个还能有个么话说？队里以后有个么买不到的紧俏物质，还不也要麻烦他郎了。”
黄家男人听了，面上现了喜色。可怜天下父母心。黄家大人正愁自家伢儿下乡受苦，现在有了知根知底的人家，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就放下来了。黄家男人扭头冲屋里喊了声：“洋儿，出来，见下你宋叔。”
话声落下，就听房门“格吱”一响，出来个人高马大的大小伙子，和那穆铁柱都有得一比。
大小伙子叫黄金洋。
黄金洋走到宋立斌面前，恭恭敬敬叫了声：“宋叔。”
宋立斌连声回应道：“呃，呃，呃。”看着黄金洋，却并不觉得陌生，反而透着几分亲热。而就是这几分亲热，却成就了一桩不是佳话的佳话。
此为后话。
宋立斌又不放心地提醒道：“这上面的安排，你郎还是要找人拱下。”
黄家男人欣喜道：“我那亲戚说了，这个忙好帮，不违反政策。”
这一说，似乎也就铁板钉钉了。
此后，队干部们住在黄家，小日子过的也就更加滋润了。个把星期的会议开完回家，都感觉肚里的肥膘都有一指厚了，过年见了肉鱼，再也不象饿母狗见了糖渣，胡吃海喝了。

宋立斌家有三间平瓦房，青砖青瓦，又是一色的杉木架子，还戴了纱帽，架子的空档处，都穿了鼓皮。这在七十年代的乡村，也算得上殷实人家了。
可见，宋立斌家在以前，也并非贫寒人家。可他家划成分时，竟划上了下中农，就很有些叫人生疑了。
宋立斌家有三个姑娘，一个儿子，大姑娘已有十七八岁了，面容姣好，身姿婀娜，除了每日出外做事，其它时间，也就缩在闺房里绣花绣朵，一如往昔的大家闺秀。
这也就是当时乡村女儿家的风景了。
黄金洋是在转年的三月去的宋家。
去时，也并非单身独人，黄家男人一同去了。
宋立斌家人见了，自是热情招待。又将黄金洋带来的一应物品，安放在了早已收拾好了的房间里了。
黄家男人见了，自也欢喜。吃过饭后，黄家男人放心放意地笑容满面地回家去了，也不再担心儿子在外吃风喝雨了。
黄金洋初来，倒也觉得生分，特别见了宋家大姑娘，更是羞红了脸，打个招呼，都结结巴巴。可不上一月，都打成一片，亲如姊妹了。每日早中晚，都能听到二人的笑声。
后来，黄金洋和宋家大姑娘一起，上了一回街，一过多日才回家，从此，二人出来进去，成双成队，形影不离，俨然一对恋人。
但乡村人家，何曾见过这些？一时，风言风语四起，宋立斌闻听后，侧面说了几句，二人也就收敛多了。虽时有风声传出，却也无关大雅，毕竟罈子口捂得住，人口封不住，宋立斌听了，笑笑，也就不去管它了。
后来，大队学校缺老师，宋立斌极力举荐，黄金洋从此不再遭黄火厉日的炙烤，吃上轻闲饭了。
没上一月，大姑娘又在饭桌上跟宋立斌讲，他家父母要大姑娘去工厂上班。宋立斌听了，更是心花怒放，要知道，当时为了自家子女能进工厂，吃上轻闲饭，多少人都是削尖了脑壳往外拱，现在有了天上掉下来的饼子，不费半点油盐酱就得到了，宋立斌不喜，宋立斌才是个憨货哩！宋立斌这时也才记起，难怪当初见了黄金洋感到亲热，原来，亲热在了这里。宋立斌又看了眼姑娘，心里又多了几分憧憬，随即，叹了口气，又埋头吃饭去了。唉，自己的想法也太多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知两个伢们有不有这个缘分？不过，凭自家姑娘这个先绝条件，应该说，那憧憬，也走不了多远。
没过多日，大姑娘还真去了街上。
塆子里的人听了，除羡慕外，背地里咬牙道：“个麻鬼，这深的心机！”
宋立斌见自家姑娘终是不再泥里水里了，宋立斌也心安了。宋立斌这一心安不打紧，宋立斌把那不搞队长的心也就忘了，队长一职也就继续搞下去了。喜得那些日夜愁苦的人，都差点跪下喊宋立斌亲爹了。
至于大姑娘与黄金洋最后能否洞房花烛？不知。
至于宋立斌这个队长还能搞多久？不知。反正只知，现在的宋立斌，搞的劲头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