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下（小小说）

老游湖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7-7-11 12: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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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青还是听从了父亲的话，回了乡下。

干青有两个家，一个在街上，一个在乡下。乡下的家里住着母亲，弟弟。对于乡下这个家，干青也只在节假日去过。心里虽没得么感情，可也知道那路么走，家在那个位置。干青是在街上这个家里长大，读的书。
当然，干青也不是在摇窝里就来的街上。那一时节，爹爹婆婆也还尚在人间，还可照看一二。后来，爹爹婆婆双双亡故，家中又多了个弟弟，父亲担心母亲一人顾不过来，就接来了干青。干青来时，也才五岁半。过了一年，等到干青到了六岁半，才送去上了小学。
这一过就是多年了。
干青今年都十六了，正读初中，现在放了暑假，假期结束，干青就要去读初二了。
这天，干青吃过早点，又象往日样打理他的包菜头。
这一头型，正是当时的流行头型。亦如现如今的板寸头、光头。
那一时节，也还没得摩丝一类的定型产品。可这并不影响干青的好心情。干青熟练地舀来碗清水，用手指沾了，一点一点细心梳理。倘被人见了，还疑是哪家姑娘伢在精心绣花哩。
这时，干青的父亲回来了。
干青的父亲是第一批充实的财贸战线的人。父亲的这个单位叫食品厂。说是食品厂，却又不做粑粑果果，只是单一收购牲猪。每天早晨，还要宰上一头猪，卖给全镇的老百性。这肉却也不是只有钱就能买到，还要凭了肉票。父亲在这单位一搞就是二十多年，至今却也没有搞上一官半职在自己的肩上。至今也还只是个职工。说来也是有趣，虽则是个职工，可父亲说个么话，却也还有人听。倘要有个么事，找到干部面前，干部听了，也还卖父亲几分薄面。
父亲也没在外弄个宅基，做个房子，父亲就住在单位的职工宿舍里。虽则是宿舍，却也没得他人打扰，只父亲一人独享。宿舍的面积也不大，也才一二十多个面积。但这也仅只是与乡下相比，倘要搁了街上，倒也宽敞。
以往，干青小时，父亲也没了诸多讲究，父子二人就在一张双人大床上滚。现在，干青大了，父亲就在中隔起了一道木墙。墙上一应材料，也不是父亲掏腰包购买，而是寻来单位的材料。干部们见了，也只笑笑，也就过过去了。毕竟都是老同志了，对单位，没得功劳也有苦劳。再则，这些材料也没拿回家去，即便拿回家去，也值不得好厚。即便值得上几个钱，也没得个么家，也只当支援了农民兄弟。这笔帐上在财务，查起帐来也能说得过去。父亲又弄来张小床，拱来口旧文件柜，干青的书本，衣物都放置在里面。父亲也心细，又弄来根铁丝，再牺牲条旧床单，亦如戏台上的幕布，白天，幕布拉开，晚上幕布拉上，闪转腾挪，乒乒乓乓，自由干青闹去了。幕布的边上，紧挨大门框，又单独放置了一口小木柜，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生活物品，均都放置在里面。顶上一层，还放了一台十五根灯芯的煤油炉子，边上还有砧板，菜刀，却又不经常起伙，平常只在食堂就餐。只待干青的母亲兄弟来时，才临时加几个菜，才在家里开伙。这满屋的东西看似多了些，却也不显凌乱，逼仄。
父亲紧盯干青看了几眼，心中虽有气，却也终未开出口来。
干青又审视了一遍，见确实挑不出毛病了，依然吹着口哨，打着响指，转过身来，见了父亲，嘿嘿笑个不停。
父亲看了会儿，这才询问道：“你的军服呢？几天都没看到你穿了？”
干青站到父亲面前，嘻嘻笑道：“我们司令借去了。”说着，又仰起头，看着父亲，道，“能不能再搞一套？”见父亲一脸的疑惑，干青解释道：“司令说了，只要我把这套军服给他，他就叫我当副司令。”
父亲这才没好气道：“好吧好吧。”
干青嘻笑着拍着父亲的肩膀，赞道：“呃，这才是革命的好同志嘛。”
父亲一把拿下干青的手，怒道：“你看你这相，哪还有一点贫下中农的子弟样？简直就是街上的油子哥。”
干青却不以为意，揉了揉酸胀的手，道：“就这，别个还说我是乡里人哩。”
父亲爱怜道：“你呀，一点都不像你弟弟，初中眼看就要毕业了，你再不努力，也只有回乡下摸牛屁眼了。”
干青退后一步，瞪大双眼，奇怪地看着父亲，低吼道：“你郎要我去当绵羊？臭老九？”说到“臭老九”，干青竟俯下身来，哈哈直笑。
父亲莫名道：“你笑个么家？像个疯子？”
干青直起身子，擦去眼角的泪水，边笑边道：“昨天，司令带我们去抓老九，把老九的巴巴尿都打出来了。”
父亲听完，惊得半晌都合不拢嘴。
过了会儿，父亲道：“今天我要去开会，得几天嘞。你这几天就回乡下吧。”说着，转身走进里间，没过一会儿，又出来了，手上还多了个布包，扬了扬，放在了木柜上，“你母亲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我找老中医搞了些药，你拿回去吧，过几天又要搞双抢了，你也好去帮点忙。”见干青还在犹豫，父亲又道，“你还要不要军装？”
干青赶紧答道：“要要要，迫切需要！”说完，这才提起布包，一步一挪地往外走。
父亲见了，这才露出了笑容。过了会儿，又猛地想起，返身跑进内室，掀开枕头，拿起一个信封，高声叫道：“等等，干青！干青，等等！”追了出去。

干青回乡下又做了些么家？等到下次有了机会，再慢慢告诉你郎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