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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鄂军] 烈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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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 2017-12-20 21:3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烈焰
                       
    几声枪响,惊动了夜半的村庄,休憩的小鸟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来,盘旋几圈后,又钻进林子里。放枪的是几个夜哨的伪军,恰才他们见有人偷跑进树林,喊了几声没人应,就放了几枪想把那人吓出来,哪知道只是惊起几只鸟。他们当中的一个又端起了枪,胡乱地朝林子里砰砰地打了几枪,气呼呼地说:“走吧,算他走运!”  
   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小伙子见人走远了,方从林子里出来,刚才还悬着的一颗心,才悄悄放了下来。他不由得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深深地责怪起自己的粗枝大叶。早在他来到这个湖区之前,战友们就警告过他,他的家乡麻港早就被日军占领了,要他回去千万要注意,尽量不要走旱路,要走水路。可是他等不及了,旱路近,水路绕得远。因为他思乡心切,因为前几天才辗转到他手里的一封家书,上面说他母亲病危了,而那还是十几天前的事了。他泪水涟涟地捏着书信,在溃败的途中,瞅个机会就溜了出来,顾不上他的伤腿还没有好,那是不久前的一场大激战上留下的。
一路上颠沛流离,说不出的苦楚。眼看着离家是越来越近,他的心情是越来越激动了。到了离麻港不多远的胡场时,他却看到无数的难民在往反方向走。细问一下,才知道再过去就是日占区,一路上盘查得特别厉害,特别是像他这样当过兵,并且一眼就看出是受了伤的人。
   陆华庭起先还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听人们纷纷这样传言,才知道战友们并不是危言耸听,不由得谨慎起来。他到附近村庄找了一件破衣服,做出更加邋遢的样子。但是那套与他实在不相称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更显得滑稽可笑,明眼人一下就可以看出他作假。
他只有打算趁着黑夜闯过去,哪知道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已近农历十五了,夜晚明如白昼,使得他后悔不迭。但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他在胡场附近盘桓了许久,直到快近天明时,他才自以为小心地企图越过关卡。哪知道就在快要闯过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就被人发现了,顿时探照灯到处扫射,也传来了日本鬼子的哇哇乱叫声。
  陆华庭吓出了一身冷汗,慌不择路地往路旁的稻田里冲去。他先前见稻田那边是黑黝黝的一片,还以为是村庄,等冲到近前一看,却是一大片灌木林子,容不得细想他就闯了进去。
他没有料到闯进去的是那一带有名的灌木林子,方圆之大,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几乎从来没有人探究过它的底细。他小的时候就隐隐听到别人说过这片林子。
  他一边暗自庆幸,一边费力地往林子深处走。林子里寂静得吓人,除了他的喃喃自语、衣服的摩擦声及枯枝断裂的声音外,几乎别无声响。偶尔有几只白色的水鸟扑棱棱棱地被惊起,让他也吓了好一大跳。
   零星几声枪响过后,再无人追过来的响声。现在让他担忧的不再是鬼子,却是这片走不出的灌木林子。他几乎迷路了。何况他的伤口好像崩裂了,刚才因为紧张没有来得及注意,现在细看之下果然有鲜血渗出,钻心地疼痛。他在一截树桩上坐了好一会儿,突然倾听到在前面不远处有哗哗的水响。他大为高兴,这表明附近一定有河流,有河流的地方必有人家。
他凭声寻觅过去,果然在前方二百米处,灌木丛林一分为二,中间有一条河流淙淙经过,虽然不很大,但是看上去格外迷人。河面上飘着淡淡的雾霭,河边长满了芦苇和野蒿、荷叶与浮萍,偶尔有小鱼儿在梦中欢腾跳跃。
  他在河边怔怔地呆了好一会儿,几乎以为自己到了一处世外桃源。他的家乡离这儿是如此之近,但他却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这样一处风景绝佳之地。河对岸的灌木丛林看上去似乎同样是无边无际,要想穿过去是不大可能。陆华庭沿着河沿慢慢地往下游走。
这时大雾已经下来了,河面飘起了一层厚厚的雾霭,河边的草丛也是湿漉漉的,听得见林子里树枝上滴水的声音。他的伤口是越来越疼痛,仿佛他的每一块肉正在慢慢地能觉察到地腐烂,血也在不断地沁出来,刚刚擦去,它又很倔强地冒出来了。现在每挪动一步都很困难,好像走在刀尖上。陆华庭犯愁了,他想现在最好找一处安歇之地。他咬着牙往前走了好几十步,几乎到了不能坚持的时候,令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矮小的茅草棚子。
    他惊喜交加,提着最后的一股子劲儿往那个茅草棚子里走去。这当儿从河的下游不远处传来船只划动的声音,陆华庭加快脚步,想抢先躲进棚子里面以防不测,哪料到在他一脚迈进去的时候,没提防脚下的门槛,伤腿正好碰在了上面。陆华庭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大叫一声,晕倒在茅草棚子里。
                        二
    当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雾还没有散完,他发现自己躺在棚子里厚厚的枯草垫上,屋里没有一个人。屋内四壁空空如也,风飒飒地从空隙中吹过来。这可能是渔民搭的一个临时的歇脚点,以躲避一时的风雨。透过敞开的门看去,河面上停着一只小小的木划子,主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昨晚可能就是这个人把他抱到床上来的,还用一块布条给他的腿绑得很紧,估计还上了一点草药,他的腿明显地不那么疼了。他从心底里感谢这个不知名的好人。
  他下床试着走了几步,没想到看似好转的伤腿一点儿也不争气,立马感到的锥心之痛使他马上回到了床上,放弃了活动一下的想法。他只好又回到了那散发着枯草清香的床上,望着河面发呆。
他在恍惚之中又睡过去了,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微闭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令他惊讶的是,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容颜出众的女人。她朴素的穿着不能掩饰住她的美丽,相反倒衬托出她的清纯和质朴。乌黑的麻花辫低垂在胸前,显出无比的娇羞与单纯。陆华庭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哦,你没有睡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真会装佯。”
  “你把我弄进来的,”话一出口,陆华庭就觉得自己问得太愚蠢了,不是她还有谁,他的脸微微一热,“真谢谢你了。”
   “说这些干什么,”她说,“哦,你的腿好一些没有?”
   “好多了,”陆华庭边说,边说边走下床来,准备走几步给她看看。
   “哟,算了,你的腿起码得养个把星期。”她走前几步,试图阻止他。
     一股温热的清香扑了进来,陆华庭一阵微醺,目光大胆地迎着她,说:“我叫陆华庭!”
     女人脸上一红,略带羞涩地说:“你喊我晶晶好了,我姓赵。”
     他得悉赵晶晶是在一大早来收鳝鱼笼子时,看见他昏倒在窝棚门口,血流了一地。她说在潜龙沟极少有陌生人到这儿来。陆华庭头一回听说这个叫潜龙沟的地方,令他奇怪的是这儿离他的老家却只有几里远。     
“ 先回我家吧。”赵晶晶望着他说。
陆华庭点点头,她即过来搀扶他到船上。蹲在湿漉漉的船头,陆华庭望着赵晶晶撑船。赵晶晶站在船头也好奇地望着他。
河面上晨雾已经很大很重,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她清秀的轮廓,媚人的体态,还是深深地打动着陆华庭。他几疑为自己误入到了一个绝妙的仙境,偶遇了一个绝色佳人。她利索地用竹竿点着窄窄的河岸,小船如飞前行,只听得到水流的激越之声和芦苇丛的摩擦声。
    约莫走了一二十分钟,才走出了这片林子,潜龙沟也渐渐窄小,汇入一条更大的河流中去,两岸是一望无垠的原野和掩蔽于浓荫下的农舍。再往下行约十分钟,来到了一个小小的码头上,小船系在露出红红根须的柳树上。陆华庭恍然觉得这个小小的码头,他小的时候和娘亲一起来过,唤作雷台。
   “就到我们家了。”赵晶晶说。
   陆华庭随着赵晶晶走上码头,穿过一段构树林,来到了一间土坯房前。听到一阵狗的低低吠声,随即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窜了出来,随后陆华庭看到门帘拂动,一个矮个子男人走了出来。
  “嗯。”矮个子男人点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又匆匆走出了门外,不一会儿又抱着一大捆谷草,走进隔壁的一间棚子里。他为陆华庭在厨房里搭了一个铺,以作权益之计。
   “你就在这儿休息吧!”
    他明显地表示不欢迎这位不速之客,随即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三
     陆华庭在那儿呆了一个多星期,他的腿终于可以活动了。他急着要去见母亲,赵晶晶也就不再挽留他。从雷台到麻港并不远,不过尽是水路,因此赵晶晶撑着划子去送他。
    到了上划子的那一刹,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留念起这个小小的村庄。他毕竟在这儿呆了上十天呢,想到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来了,他感到无限惆怅。
    不过更令他难以割舍的却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短短的一个多星期的相聚,已使他产生了一种无比的眷念之情。一想到要和她分离,想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他感到心如刀割似地难受。
    到了半路他就坚持要她回去了,他怕自己触景生情,一时克制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女人对他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
   “好好走吧,”她说,“有机会再来啊。”
  陆华庭一句话也没有说,难过地向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过了好远,他实在忍不住回头时,他却看到女人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她站在那儿干什么啊,是在看他吗?她也一样地对他依依不舍吗?
这么多疑团纠缠在陆华庭的心里,他却找不到一个答案。他就在这种疑疑惑惑中回到了麻港。
     迎接他的却是破败的老家,土坯搭就的房子差点儿就要倾圮了,就靠门前的一截杨树顶着。家里冷冷清清地没有一个人。邻居见他回来,告诉他,他的母亲早已经去世了,就葬在屋后的油菜地里。他找邻居借了一刀火纸和几柱香,来到了那个新坟堆前。他跪倒在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就在袅袅的香烟和呼啦啦燃烧的火纸中离开了他的家园。他发誓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家园了。娘啊,你安息吧,儿子我走了。他记得一年之前,他走时母亲还好好的呢,哪知道,这么快的时间她就身处异地了。陆华庭不禁潸然泪下。
   他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孤苦无依的人了。在这个滚滚的尘世上,他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了他。从今以后,他只得一个人无依无靠地过活了。想到将来,他一片怅然。
   他茫然地沿着灰扑扑的大道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在胡思乱想。到了一处码头时,他才猛然醒觉,他是在往雷台的方向走呢。
   想到那个不远处的女人,想到她毕竟不属于自己,陆华庭黯然神伤。他在码头上呆了良久,一是因为他实在无路可去,一是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个偶然闯进了他生活的女人,命定里他为她受尽了无数的苦头。
                       四
     陆华庭的折而复返令赵晶晶惊奇不已,但很快她明白了,他不往她这儿来又往哪儿去呢?了解了他的现状,她欣然接纳了他,把他安置在一个乌篷船上。但是那个矮个子男人郭子跃明显地表示出了怒意,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男人的敏感性使他直觉出另一个男人闯进他们生活的危险性。不过他拗不过赵晶晶,再加上他天性纯朴,以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会儿就和他喝酒抽烟,划拳行令了。
   其实陆华庭此来确实有一点小小的野心,虽然他不知道怎么把它付诸行动罢了。他只得把他的欲望悄悄按了下去,装作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
   这儿是战争的一个遗忘点,一处乐土。不是由于疏忽,而是这儿附近有太多的芦苇荡子,太多的湖泊河滩和灌木林子,谁也无法保证贸然进来这儿的安全性。这倒使得这儿生存了一只小小的游击队。
    这是在陆华庭来到雷台将近二个月的时间里,大家对他做出了无数自以为是的考验,才对他公开了这一秘密。大家鉴于他以往在国民党部队呆过,才警而慎之,一步步地对他熏陶,一次次地对他磨炼,认为他确实忠贞可靠,在赵晶晶的一再举荐之下,才欢迎他加入到革命的队伍。
    陆华庭对这个意外的收获惊喜不已。为了表示他的态度,当天晚上他们就乘鸭划子跑到麻港一个偏僻的村庄里,对一个打着盹站岗的鬼子进行了伏击。陆华庭亲自割下了鬼子的头,以示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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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山东省济南市 2017-12-20 22: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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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荆州市 2017-12-21 12:50:3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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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 2017-12-21 21:05: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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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 2017-12-21 21:07:0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一天下午,在码头边的一堆瓦砾旁,陆华庭偶然碰到了赵晶晶。他的腿一阵发抖,浑身冒出了虚汗,前言不搭后语地和她搭讪。
陆华庭的莫名紧张让赵晶晶意外。
“你咋个了?”她问。
陆华庭吞吞吐吐地说出他的意图,赵晶晶一愣,恍然明白了。她轻轻一笑,委婉地拒绝了他。
     陆华庭自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女人多多少少对他有点好感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哪料到她这么干脆地拒绝了他,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他不啻挨了当头一棒。
     他像一头狼一样拖着受伤的腿回到了他的窝棚,闷闷不乐地躺了一会儿。隔了半晌,他又回到了那堆标志着他失败无能耻辱柱的瓦砾堆上,像一匹孤寂的荒漠狼一样啸叫起来。就在那一刻,他对自己发了一个毒誓:他若得不到赵晶晶,他誓不为人。以往的种种卑劣阴暗的想法,又渐渐沉渣泛起了。他曾经以为可耻可恶的一些勾当,他一度放弃了,现在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牢牢地控制住了。他清楚地知道,为了得到她,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只有放马一博了。他觉得自己恍如中了邪一般,心中有股烈焰在升腾、燃烧!
     当天晚上,他一个人来到了码头上,解开一条系在柳树根上的小划子,悄悄地往上游划去。夜晚的河流湿气很重,河水溅在身上是冰冷冰冷的。陆华庭不由得浑身打了一颤。他回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那座黑黝黝的隐秘的村庄,一股说不清楚的感情在他心头涌起。
     到了夜半时分,一轮残月悄悄地在东方升起的时候,陆华庭已经上溯而行到了潜龙沟的源头了。他下了划子,把划子系好,站在了一条田埂上。他连夜地从一条条细小如绳的田埂上往麻港走去。有时滑到了一旁的水稻田里,他也来不及拾掇一下。夜晚的青蛙聒噪不已,陆华庭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努力抑制自己,不想任何东西,不考虑任何后果。
     到了寅时,陆华庭已经气喘吁吁地站在驻防麻港的日军岗哨前了。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一个伪军问道,一边把刺刀逼了过去,一旁的一个伪军两个日军也如临大敌,哗地子弹上膛。
    “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你有话就说好了,我们会转达的。”一个年纪大的伪军仿佛没有睡醒,一边打呵欠,一边揉着肿胀的眼睛问。
    “事关重大,我非要见你们的长官不可。”
    “哼!”年纪大的伪军见他执意如此,考虑良久,侧过身去对一旁的两个日军打了个商量,一挥手便把陆华庭押进一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在黑夜里看来是如此之大,如此之深,陆华庭觉得这一块好像没有这样的一个院子。他正自疑惑着,年纪大的伪军已经推搡着他进了一个大厅内。
    “你有么话直接讲好了。”一个长官模样的日军军官说,看来是个中国通,中国话讲得特别好,还略带这个地方的乡音。
     “我有要事向长官报告。”陆华庭毕恭毕敬地靠近那个日军军官,偷偷地耳语了几句。
    “哟西,好!”日军军官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大拇指对着陆华庭,“年轻人真有气魄,敢爱敢恨,敢做敢当。”
    日军军官一直把陆华庭送到大门口,才径直挥手让他自去。陆华庭兀自出了一身冷汗,生怕日本人不相信他,让他自陷囹圄。他忙不迭地往回走,不时回头望一望那个高大的庭院,他觉得自己恍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六
       当天微微发亮时,陆华庭才回到了雷台。他又累又乏,一到床上就蒙头大睡。及至中午时,一缕阳光从茅屋缝隙里透射进来,他才醒来。他猛地想起昨夜的举动,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径直穿着沾满泥巴的脏裤子,上衣也没有穿好就往外冲去。
      外面阳光一片灿烂,四周景色出奇地好。三三两两的茅屋静静地卧着,恍如一群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大甲虫。陆华庭这才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过了。再过个把小时,日军就要大部冲进这个如此美丽的村庄了,这儿就会成为一堆瓦砾,一堆坟场了。而所有这些结果的肇始者,都是他陆华庭。为了他一己小小的私利,却要这如许多的人惨遭杀戮。从此以后,他的良心就要背上这一沉重的包袱了,他永远也摆脱不掉这样的犯罪感,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洗刷掉良心的耻辱了。
      陆华庭站在门口兀自心惊肉跳地想了半晌,方才准备到码头上去,却见赵晶晶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你昨晚跑哪去了?”赵晶晶问道。
     陆华庭乍一见赵晶晶,心虚不已,吞吞吐吐地说:“我到一个亲戚家去了,心里头闷得慌。”
    “哦,你睡得真死,早上我喊你吃早饭,见你这么困就没有喊醒你。哟,你这裤子真脏,是不是走到秧田里去了?快,脱下来洗。”
    “我……我……算了。” 陆华庭猛地脸色煞白,仿佛是白日里见鬼了一般。
    “我们快走吧。”陆华庭没头没脑地说。
    “到哪儿去?”赵晶晶疑虑地问。
       陆华庭蓦地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若稳不住神,一切就前功尽弃了。他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方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准备到麻港买一点东西,你陪我去好不好?”
    “那你快吃完饭再说。”赵晶晶对昨天那样干脆地拒绝了他,实在有点于心不忍,今天早就存着有一点补偿的意图,就答应了他,边说着就把竹篮递了过去。
     陆华庭伸手去接竹篮,却装作失手,竹篮子跌在地上,里面的瓦罐哐啷摔了一个粉粹,“哎,”他叹口气道,“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只好到麻港再吃了。”
     陆华庭伸手拉住赵晶晶就走,连门也没有关上。赵晶晶心中满是疑虑,却也说不出为什么,只好跟着他往码头方向走去。
     直到上了船,陆华庭才松了一口气,他把船划得飞快,只听得到水流的激越之声。
     船离雷台是越来越远,陆华庭的心情是越来越舒畅了。他简直有一点洋洋自得的感觉,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赵晶晶,桨搁在船上,任由船随水流去。这儿是如此的安宁、静谧,要是两个人相亲相爱,永远在一起,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可是他却得不到她的爱。他恨那个阻碍他的人。他不得不搬开这个绊脚石。他终于快要如愿以偿了。
他盘算着时间,嘴角边流露了一丝丝微笑。他的手指头轻轻地敲打着船舷,听这儿它所发出来的木木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幸福就像这声音一样,是可以听得见了。
                       七
    正当陆华庭陷入幸福的憧憬之中时,忽然闻听到雷台方向一阵枪声大作,如炒豆子一般。陆华庭声音嘎哑地问:“么回事?”声音细小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
     这清晰的一阵枪声,又把陆华庭的幸福美梦碾得粉粹,把他拉到无情的现实面前。他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了。他仿佛看到日军成排成排地涌进那个宁静的小村庄,像屠宰羊群一样地残杀他的同胞。他们没有防备,没有丝毫反抗就倒在无情的枪口之下。
     陆华庭汗水涔涔而下,他喃喃自语道:“出么事了!”
    赵晶晶脸色也是急得煞白,直到小船横靠在河岸上,他们才稳过神来。那阵密集的枪声响过之后,枪声渐渐稀疏起来,过了一会儿,几声零碎的枪声之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风依旧缓缓地吹拂着,水流发出的哗哗声渐渐清晰可闻,恰才的枪声好像只是人的幻觉而已。
陆华庭坐在船头兀自心惊肉跳。那一阵阵的枪声好似对他的无情鞭挞与谴责,是对他正义的审判。那密集的子弹仿佛一颗颗打在他的胸口上一样。他预感到自己迟早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当然不希望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但是为什么这样的一个预感会死死地纠缠住他呢?难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谶语真的会应验吗?又是为什么使得他的预谋得以成功之时,殊无快乐之感?
    当天色稍晚时,他们把划子悄悄地靠在雷台的码头上。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果然有一群敌人围剿了这个以前无人所知的小村庄。被烧毁的房子还冒着残烟,三三俩俩的尸体仆倒在地上。
     借着天色的余光,赵晶晶一具一具尸体翻找着。在自家那间还冒着缕缕青烟的房子前面,一个小水坑边,她看到了郭子跃的躯体。他可怖地蜷缩在水边,眼睛似乎还睁得大大的,好像不明白恰才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赵晶晶哭着蹲下,把他的眼睛轻轻合上,她把他拉出水坑之时,看到了他的左手握着的一支驳壳枪。她把他的左手掰开,轻轻地拿起那只枪,把它擦干净,放进贴身的衣服里面。这是他给她留下的唯一纪念。他们夫妻一场,本待白头到老,哪知他却先走一程,赵晶晶大恸。
过去的总归过去了,前面的路还要走。赵晶晶突然觉得自己孤单单的一个女人,要想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是多么困难啊。她无助似地望着陆华庭,不过陆华庭装作没有会意,反问她道:“你到哪儿去呢?”
我还能到哪去?赵晶晶说,我准备到洪湖苏区去,你呢?
我也是的。陆华庭说。
                     八
正当赵晶晶要起程,离开这块伤心之地时,她却病倒了。她的病来得突然,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她的额头发烫,脸热得潮红,看来是着凉发烧了。
后来她认为这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安排,没有人躲得过这种注定的命运。她的人生的全部悲剧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当然,悲剧开始更是以喜剧的面孔出现的。
她不得不留下来。当然,陆华庭也是如此。她的病痛倒给了他机会充足展示他的体贴呵护。他是那样的无微不至地关怀她,嘘寒问暖,使得赵晶晶不得不在心底里承认,如果她要是先认识陆华庭的话,她一定会选择他而不是郭子跃。她为自己有这种念头而羞愧。郭子跃尸骨未寒,她竟会有这样出格的想法。她严格地指责自己,即使是想想也是对郭子跃的大不敬。
因此,她在陆华庭的关怀之余,不免有些畏畏缩缩,尽量避免与他交谈,毕竟郭子跃的亡灵一定会在一旁死死地盯住她呢。但是在陆华庭的眼中,她的这种畏缩,反倒成了她羞怯的一种表示,是一种沉默的肯定。
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焕发出一种热情,强烈到足以比得上盛夏的阳光,蓬勃得足以与烈火媲美。他全身心地爱着她,就像藤萝一样爱它依附的大树。他总是想尽办法,到处为她找来可口的食物,有时是一条黑鱼,有时是黑乎乎的篙笆,有时是野鸟下在荷叶上的蛋。
  这般一天天地下去,赵晶晶从心底里已经在悄悄地向他敞开了大门,虽然她没有明确地表示这一点。在这样一个朝不保夕的时代,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爱情更让人留恋呢!
  吃了几天陆华庭不知跑多远抓来的草药,赵晶晶病痛已经明显好转,可她却装作还没有愈全的样子,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她竟然有一点眷念这样的一种被体贴被呵护的感觉了。她奇怪自己这么快就把郭子跃给忘记了。
  有一天,陆华庭出去有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他突然有点明白了,他对郭子跃并没有产生过真正的感情。只不过当时在游击队里,他们年纪相当,又都未婚,在大伙儿又似开玩笑又似当真的撮合下,在别无选择之下,他们才凑和成了一家子。这种勉强的关系,在与陆华庭的对较之下,很快就高下立判了。她这才明白,其实她是爱着陆华庭的,早在他来到的那一天,她的情愫就已经萌芽了,不过她把它深埋在心底。当郭子跃走了之后,就象压在头顶的巨石搬走了,爱情的萌芽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
当天晚上,赵晶晶在半夜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发现陆华庭坐在一侧的矮板凳上趴着睡着了。她不由得眼角湿润,对这个她内心里钦慕已久的男人深深怜惜起来,她把手伸进他浓密的头发里面,轻轻地抚弄着。她觉得自己在浑身发抖,她渴望他苏醒过来,她渴望把自己像一颗水珠一样融进他这无比无际的大海里面。
陆华庭在那种温柔的抚摸中醒过来,开始,他还以为是在梦中,一点都不敢相信,虽然他曾无数次地幻想着演绎了这一切。但是那种抚弄是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充满爱意,好像要把他这颗脆弱的蜡烛全部融化一般。他这才明白不是在梦了。
一股参杂着震撼与巨大的喜悦的感情像一阵飓风一样把他击倒在地,他明了,女人开始接受他了,他这么长时间并没有白费。他久久地趴在床沿,并没有回应女人对他的呼唤。他只是在体味这种从天而降的感觉?但是女人持续不断地冲击他,终于感化了他,使得他不能自持地站起身来。他轻轻地捉住了女人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嘴边,发疯般地吻着。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块受到冲击的波浪一样,女人则是另一块。这二块受到巨大热情鼓舞的波浪互相撞击着,互相渗透着,互相啮咬着。终于,他们融合在一起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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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湖北省 2017-12-21 21:07:47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样的一个夜晚,对陆华庭意义非浅,到后来他才明白。
他们在那个小小的茅屋里呆了好久,简直有点乐不思蜀。一切都带着田园的芳香,说不出的安静怡人。更何况他们的心情非常之好,陆华庭觉得他快达到了一生之中幸福的顶点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一百个愿意时光永远停驻在那儿。温柔消磨人的意志,他们俩在那儿一天天地呆下去,谁也没有再提远走的话题。
那儿是一处难以寻觅的乐园。他们沉浸在深沉的爱意之中,完全不能自拔。理想和意志,在这样的爱情面前完全不堪一击。他们情愿忘掉现实,忘记那些本不能忘记的噩梦,躲在如斯的一个温柔乡里。
她身体的每一部分,一颦一笑,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充满诱惑,使他神魂颠倒。而他让人沉浸下去的眼神,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神奇的催化剂,使得她每日亢奋不已。他们愿意每日每时地拥抱着对方,感觉对方的温暖。他们悄悄地说着情话,谈论着一些微不足道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
天气晴好的日子,他们也会走远点,一是打些鱼去集市换些油盐,二是为了打探消息。在他们沉浸温柔乡的日子里,外面的世界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腥风血雨。雷台游击队到底还有没有幸存者,有的话是哪个?怎么联系?他们依旧毫无这些方面的消息。这片广阔的湖区、芦苇荡子都似在酣睡的沉默当中。
赵晶晶对打探游击队幸存者的下落兴致盎然,她知道逗留在这绝非长久之计,他们总有一天会走出去。当然,前提是找到方向。
   陆华庭当然害怕听到这些消息,又想听到这些消息。有好几次赵晶晶提议出去找找看,他都借口回避了。
                    十
  有一天,赵晶晶突然提起了郭子跃。
“我们明天到子跃的坟上去看一看吧?”赵晶晶说。
陆华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他毕竟没有必要跟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是避讳提到这个人的名字。
这么多天来,他一直在逃避这个人死亡的幽灵对他的纠缠。即使在与赵晶晶缠绵悱恻的时刻,他也感觉到了郭子跃的幽灵在一旁瞪大着眼睛注视着他,对他发出阵阵冷笑。平时他也常常感到有个人在背后跟着他,叱责着他,但是当他猛地回头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他不由相信起乡间传说的灵魂缠身的话来。作恶的人在作恶的时候,是受着一种邪恶的潜意识的指引,他完全不能控制住自己。但是当恶行完毕之后,他却又格外清醒了。这时他就会受着良心的折磨,背者负罪的沉重,在一复一日的忏悔中度过,直到有一天他的灵魂彻底地湮灭。除非是那种罪大恶极之人,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是正确的,他完全没有邪恶之感。
而陆华庭则还是那种尚存有良知之人,当他的良心一度受着妒嫉心的驱使,做出了某种令人难以置信之事,事后他的良知却觉悟了,他感到自己做出了难以饶恕的罪过,而他又不可能有勇气自戕以谢此罪,那么他的灵魂则是在无尽的悔迷之中煎熬了。
  当郭子跃死后,他的灵魂没有一日是在平和之中度过的,他时时刻刻在备受煎熬。他此刻才良心发现,他过去那种自私的为达到目的的手段是多么的卑劣阿。他做了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他永远不会为人所原谅。他将永远为人所唾弃,鄙视,人人得而诛之。他时刻在寻找一种机会来减轻自己的罪过,当然,他自己知道他做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赎回他的罪孽。
  第二天他同赵晶晶来到了郭子跃的坟前,这儿已经是长满青草了,乍看上去只像一个土丘而已,没有任何东西能显示出这是一个人的墓穴,而这个人正和他息息相关。
陆华庭痛哭流涕地倒在郭子跃的坟前,比赵晶晶表现的还令人哀伤和悲痛。他郑重其事地向郭子跃磕了三个响头,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把一大捆火纸在他坟前燃烧起来。走了好远,他回过头去,看到了那巨大的火苗在疯狂地燃烧着,烈焰不住地升腾,发出了愤怒的吱吱声。
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十一
   半夜了,陆华庭依然在床上辗转。
   他睡不着。一方面是赵晶晶去她的一个亲戚家了,说好晚上不回来,他有点不习惯;另一方面是感觉赵晶晶最近的表现有些反常,可具体是哪些方面,他也说不上来。
他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滚着,听到小河流水的哗哗声,偶尔也听到小鸟夜半的惊叫。这半年,就像一个长长的梦,有时是恶梦,有时是美梦;有时令人兴奋,有时却是痛苦不堪。梦太长,长得让人看不到尽头,长得让人看不到结束的希望。
滚了好半天,他还是睡不着,索性披衣起来,坐到小河边的芦苇边,呆呆地看着闪着幽光的河水。半夜的小河,也并不是那么平静,偶尔有小鱼儿梦中惊醒,泼辣一声划过水面。间或有小鸟在不远处咕咕咕地鸣叫,有水老鼠在芦苇丛里钻过的细碎声响。
他呆呆地看着河面,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突然,他哗地像一只水老鼠一样钻进芦苇丛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不远处有脚步声,还有说话声,刚才他发愣时统统漏掉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地是朝窝棚这走来,看起来轻车熟路。
果不其然,他听到了赵晶晶的声音:”是这。”
“晓得了。”一个粗闷的男声说,明显地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惊醒睡梦中的人。
  陆华庭一头雾水。事出蹊跷,他决定静观其变。其实他紧张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好在风吹拂过芦苇荡,发出的沙沙声响遮盖住一切。
突然,一阵火光从窝棚那传过来,没一会儿,就像一头疯狂的巨兽舔着猩红的舌头咀嚼着、吞噬着。火光把不远处的水面、芦苇都映得通红。
  陆华庭全身冷汗。倘若他不是出来这么一会儿……
“你又心软了。要不是这个叛徒,郭子跃会死,咱们那么多人会死!”
“不是心软!是要看着他烧成灰!” 赵晶晶咬着牙说。
“快走吧,这大的火,怕把鬼子引来了。”
“不急,等火烧完。”
陆华庭躲在芦苇林里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窝棚花为灰烬,只剩下暗红的余火在一闪一闪。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时,传来一声尖锐的爆响,随之传来更多炒豆般的声响,在夜半格外让人心惊。
“晶晶,你快跑吧,我掩护你。”
“我腿中弹了,也走不了,你走。”
陆华庭的心抽动起来。他听到有一个人渐渐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回头放枪,明显是在引开敌人。另有一个人却逐渐往他藏身的芦苇丛踉跄着跑来。
等到那个人离他不过米把远的距离时, 陆华庭看清是赵晶晶,一跃而起,一只手捂她的嘴,一只手箍着她的腰,死命地把她往芦苇林深处拖去。
在一声致命的啸叫传来之前,他把她猛地压在身下。他感到一颗炽热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血沁湿了泥土,他的灵魂霎时就化作了一堆升腾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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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随州市广水市 2017-12-28 08:3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学习了  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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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北京市 2018-4-13 11:47:54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互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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