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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 2018-1-3 14:2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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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学时代》
周宽意
1990年,在老祖宗的保佑,我终于如愿考上了龙家岭中学,也就是西凉中学。 与我其他几位兄弟姐妹比起来,我这可算得上是最高的学历了。八十元的学费是父母亲划着船,去西凉湖衙门咀童家湾那儿割了两天柴火,再经由住在龙家岭的三姐夫的帮助下,卖给了中学学校食堂,算是抵作拖欠许久的学费。
在去龙家岭中学上学的第一天,我的肩膀上斜挎着书包,左手拎着装有二升米的米袋,右手拎着“麦乳精”的铁盒,盒中是压得紧实、能吃一个星期的干萝卜炒酸菜。我穿着母亲给我洗得发白的陆军鞋,紧张地拍了拍缝在上衣口袋的五元钱。启程那一刻,目不识丁的母亲站在我身后,长满老茧的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道:“望老祖宗保佑我宽儿考上秀才”。我的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走出这贫瘠的西凉村,去距家九里远的学校求学,何尝不是可以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唯一之路啊!
那个年代,西凉村、龙岭村、长岭村、西湖村等,中学附近所有村同龄的男女同学在升学报名的时候如期而至,一起汇聚在龙家岭中学。我还记得我刚踏进那个教室时,看到整个班四五十个同学,仿佛到了歌中的“南泥湾”:到处是牛羊,遍地是鲜花。班长是爱笑的小胖子王恒勤。我的同桌是那个向他当过兵的哥哥学过几招功夫的王小南。我的附近坐的是家在学校附近的龙牛儿、聂小羊、聂华清等等。女同学中有个子最高、婷婷玉立的留级生叶书香。还有一个刘海儿像上官婉儿一样,却有一个伤疤的曹红英。前排坐着的是身材娇小、秀发披肩,后来借我抄数学作业的英子(化名)。在我为期不长的中学时代,我唯独对她记忆深刻,不能不去多写下她。为避免不必要的笑话,我就不特意写出她的真名实姓了。
在中学的教室里,我看到除了在小学同窗过的几个熟悉的身影外,看到的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是陌生人。初来乍到,大家显得既羞涩又兴奋。我还记得第一次开口和英子说话,是一次偶然。那天,我用玻璃制的罐头瓶在学校食堂蒸了一个白萝卜。这个萝卜是我了改善伙食,在前一天半夜跟几个同学踩着霜,偷偷摸摸去学校附近菜园“借”的。可哪知在蒸熟的时候,不知道被哪个同学顺手牵羊了!第二天发现菜园丢了萝卜的主人“天收的”的咒骂,最终应该被顺手牵羊的那人去“受了”吧。但憋屈的我,空着肚子,眼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最后还是决定去家住学校附近的三姐夫家蹭饭。
我刚走到学校宿舍楼后面的池塘那儿,迎面就踫到在家里吃完饭返回学校的她。“周宽意你去哪儿?”从小学时所有女同学都叫我“周老肥”,木讷的我头一回听到我的本名从宛如铃铛般清脆的声音中发出,我怔住了。半晌后,我慢慢抬起头,鼓起勇气与她目光相碰。我看到一张圆圆脸上长着一双清澈双眸的女孩子,正对着我露出“山口百惠”式的微笑。十五岁的男孩,在“兵荒马乱”的年龄里,感觉那天她走过我身边带起的那阵风仿佛都是清香的!
自那以后,从不修边幅我,突然爱起“梳”来,还经常偷偷把我路过汤家门口拾的那半块镜子拿出来左照照、右看看。我开始恨我小时候爱吃糖的行为了,不喜欢那被“人”偷去了半截的大门牙!也恨我的脸为什么不白皙,开始羡慕因为皮肤好而有女同学帮他洗过衣服的余小连同学!
有一天晚上,每人点着一盏灯煤油灯,准备上英文课自习课。英语老师王兵生没来,我们坐在冒着一缕缕黑烟的教室里,像麻雀儿沷了蛋一样吵闹着。魁梧威严的王恒德校长突然站在讲台上,盯着吵闹的我们良久,才对一瞬间鸦雀无声的我们训话:你们对得起课桌上那盏灯的油吗?你们对得起你们的父母亲吗?你们对得起自己吗?……校长离开教室后,我捧着英语书,眼睛却是瞟着前排的英子,盯着她那乌黑发亮的头发,牙齿漏风、口水四溅地念起单词“是yes、不是no”来……
读了三个月的书,我被鲁迅写的《论雷锋塔倒塌》这篇文章引发了纠结的情绪。古时候压着白素贞的雷峰塔,到底和现在做好人好事的雷锋有什么关系?更为记不住形同黄豆牙似的英语单词而痛不欲生!三月后不是读书料的我,不想浪费父母亲的血汗钱,我辍学了。辍学后的那一二年,每次路过龙家岭望着远处山坡那幢学校,听着那飘来若隐若现的读书声,我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脚步。我知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另一条不归路!
当时年少的我在家放了五年牛,挖了五年麻地,直到如今坐流水线上;离开中学已经二十七个霜雪扑面的秋冬了,从少年到白头!那些同窗过的所有同学们,你们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周老肥”吗?你们还记得那坡上那早就淹没在岁月长河中那幢中学吗?如今我们早已各自成家立业,而我始终不知道“是谁把英子的头发盘起、是谁娶了多愁善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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