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小小说）

老游湖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8-6-22 17:37:16

归宿（小小说）

　　陶其汉这些日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舒服的原因也蛮简单，陶其汉今年已五十有九了，明年一翻过年，就是六十整。当书记也已三十五年。满以为还能搞几年，可哪诚想，前些日子开始，陶其汉感觉双腿没得劲，迈开一步，腿杆子活象绑了铅块，拖动一步，都要喘上一阵。感觉自己的身子不适后，陶其汉的心里不觉“格登”了一下，知道自己当书记的好日子已过去了。苦笑一声，陶其汉也不迟疑，当天下午，抽了个空，去了镇书记家。
　　镇书记听完陶其汉的叙述，望着陶其汉那满头的寒霜，心尖也不由颤动了一下。
　　其实，镇书记的心内也苦，但当着老部下的面，也不便大肆倾诉。
　　前些时日，组织部已找镇书记谈了话，话语竟出奇的客气，只在一味地摆述镇书记的功绩。
　　镇书记听了，心里明镜式的亮堂：自己也到站了。
　　临走，镇书记只是淡然一笑，回答道：“服从！”
　　部长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只在默念：“究竟是老干部，识大体，明事理啊！”
　　其实，部长心里也清楚，凭镇书记的能力，早就调到市局了。其实，也有过这方面的决议，还都下了公文。可镇书记听后，只是淡然一笑，轻松回绝道：“还是搞好我那一亩三分地吧。”过了会儿，又补充道：“我答应过班长，到死都陪伴左右。”
　　镇书记又递过一支烟，笑着安慰道：“我再去活动一下，争取跟你们这些老同志找个归宿。”
　　陶其汉听完，感激地直点头，站起身，拖着双腿，下楼，回家了。
　　直到看不见踪影，镇书记才转身，快速走到电话机旁，拨打电话去了。
　　陶其汉又揉搓了一下双腿，甩一甩满头的银丝，大声叫来了儿子。
　　看着儿子，陶其汉问道：“叫你去买砖的，去了吗？”
　　儿子不解地反问道：“您不说要去街上吗？还买？”
　　陶其汉想了想，语气平淡地答道：“算了，别给组织添麻烦了。”
　　儿子一听，梗着脖子，大声道：“书记都答应了，您还推？”想一想，又反驳道，“您要是出点面，我们早去当工人了。可您偏偏……”
　　陶其汉猛拍桌子，大声斥责道：“反了你了。”说着，操起板凳，作势要砸来。
　　儿子一见势头不妙，扭头跑出了屋外。
　　
　　第三天上午，一辆小车停在了陶其汉家门前。
　　陶其汉见了，赶紧擦了把手上的泥巴，吃力地抢了过去。
　　还没到车前，车门开了，下来了镇书记。
　　镇书记扫了一眼，不解地问：“你这是？”
　　陶其汉递过一支烟，嘿嘿笑答道：“我也想搞个养殖专业户！”
　　镇书记一愣，不解地问道：“不是要你去镇企业吗？”说着，又从车上拿过一张纸，说：“都办好了。”
　　陶其汉看都不看一眼，一把推了过去，笑着说：“我知道，新口的老张更需要。”头一偏，刚好碰到儿子那鼓胀的眼睛，闭了下眼，不好意思地说：“要是，要是，要是能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出去见见世面就好了！”说完，一张脸已成了关公脸，长叹一声，蹲了下去，头也埋进了双膝间。
　　那样子，活象个犯了错的学生。
　　镇书记见了，眼中似有东西在转动，抬手擦了擦，连声说：“好！好！好！”又伸手拍了拍陶其汉的肩膀，二话没说，掉头钻进了车内。
　　望着远去的车子，陶其汉擦了把脸，站起身，又去忙碌去了。
　　走过儿子的身边时，陶其汉咬牙恨恨地道：“没用的东西，要老子丢脸！”
　　儿子却不以为然，只是站在那里，痴痴地傻笑，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