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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湖北省孝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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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营林场
刘继智
大概是1957年的时候，一批武汉知青下放到我们这里，成为刚刚建立的国营林场的工人，这些林场工人与城市工人相比，他们仅仅只是生活在乡下而已。除了有固定的工资外，当然还有一定配额的口粮。
林场工人干什么？主要是照看山林、护卫山林，防火防盗，当然，也负责植树造林，不过，这样繁重的体力活大都不用他们自己亲自干，往往是雇人工，国家出钱，他们只负责监督而已。
那个时候，每个县里有十几个大的国营林场，林场下面还有无数个分场，一个大的林场有工人近百人，看护着数千亩的山场面积。
我们这个地方处于鄂豫交界地带，本来山高林密，野生杂树多，但经过战争年代的破坏以及大办钢铁运动，许多森林都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国营林场划定一定区域的山场，进行封闭式管理，植树造林，这无疑是值得庆幸的。
我小时候就在国营林场参加过劳动，那是学校组织的，带着锄头和米袋子、装上一罐子腌菜，帮助林场开荒，一挖就是一个多月，开出的荒地栽上杉树苗、松树苗，人累得吃不消，夜里解小手特别频繁，一个月下来，瘦了好几斤，走起路来打飘飘，那个时候，美其名曰勤工俭学，劳动所得的钱，学生是得不到分文的，至于钱到了那里，鬼才知道。
林场工人，吃住在山上，巡山之时，有时还荷枪实弹的，扛着枪，走在山林之中，感觉挺威武，而且穿戴比我们纯粹的山民要讲究一下，我们那个时候特羡慕。
羡慕归羡慕，但那些林场工人分散住在大山之中，往往是独门独户，也是挺孤单的，他们除了照看林木之外，当然也要生活，蔬菜可以自己种，但米面和油盐必须到几十里的小镇上购买，必须爬山路，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肩挑着几十斤的担子，常常是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其辛苦可想而知。
我记得我们村石门崖上有一个分场，住着一家人，男的姓陈，女的姓杨，都是武汉知青，他们开始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五岁的时候，有一天吃肉，肉片卡在喉咙处，父亲老陈和母亲老杨轮换抱着孩子往山下跑，等赶到小镇医院时，依然没有救活自己的孩子，母亲悲痛欲绝、嚎啕大哭，其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泪。
那个时候，正是搞双季稻之时，时兴的口号是早稻不插五一秧，晚稻不插八一秧，结果早稻收了只好垒在田埂上，又忙着插八一秧，早稻发了芽，晚稻又被冷风吹搅，粮食成了大问题，兄弟伙只好抽空上山背树卖，附近林场的树管制特别严，我们只好到几十里以外的河南新县的密林里寻找干木筒，每一次背树回来的时候，总要从老陈所居住的分场门口路过，老陈总是站在路口，死死地盯着看，一双眼睛如鹰眼一般，不放过每一个疑点，只要遇到背的树筒不是干的，就一律拦下，如果背的是松树或者杉树筒，无论干湿，不但拦下，还要罚款。那个时候，只要遇到老陈，我们就像秃子见了老鹰，变得特别小心谨慎。
老陈一家子在石门崖分场呆了几十年，后来，老陈得了重病，病死在石门崖，至今还埋在石门崖对面的山坡上，几年前，我独自一人去石门崖看风景，在路上恰巧遇到一群人，其中一个人似曾相识，仔细一看，原来是老陈的二女儿，问及她家人的情况：得知她母亲也已经去世，和父亲葬在一起，她们姊妹三人都已经成家，目前都住在县城里。
石门崖林场现在依然有林场工人，但因为没有现成的路，林场工人大部分时间呆在小镇上，只是在秋冬季节才抽时间上去转转。以前，可以种药材、烧烧炭，现在，山上野猪多，路不好走，药材也没有种了，木炭也叫停了。更主要的是山上成材的树木也没有了，管制山林也就成了形式和摆设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国营林场除了继续护林外，还从外地购置大量楠竹栽种在荒坡上，先后几次进行飞机播种，其中杉树的面积逐渐扩大，几乎遍山遍野都有成片的杉树林、还有杜仲林等。九十年代中期，我到三角山古城里去游玩，被眼前一棵棵水桶粗的杉木迷住了。恰巧在那天，在山上遇到一名照看山林的林场工人，他一个人常年呆在高山之上，几乎与世隔绝。他突然发现有人到来，感到特别疑惑，用审视而惊奇的目光看了我许久，我也纳闷，连忙向他解释，它依然半信半疑，直到我离去许久，他还一直站在城墙上向远方眺望。
本世纪初期，国营林场改制，部分林业工人分流，部分国营林场被转卖，没有被转卖的林场依然有工人存在，但一般都集中住在总场内，那些分场基本上已经人去楼空。也少见有专门的护林人员在山林里转悠、巡逻了。不久，几乎全县所有的国营林场的成材的树木都被承包商砍伐，有的甚至连小树也不放过，山上只要是树木，一律砍伐殆尽。树木没有了，那些国营林场事实上好像已经名存实亡。
四十多年的封山育林、造林植树运动到了本世纪初，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泡影，所谓的保护生态、造福子孙的远大目标也仅仅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最终还是难以实现，最后还是毁于一旦。国营林场，也是一片衰败的景象，恶性的循环，利欲的膨胀，许多教训真的值得我们深思！
也许，这不是林场之过，这是我们国家的悲哀，这种悲哀无处不在，只不过人们早已经麻木，早已经熟视无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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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孝感市 2018-7-20 20: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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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海南省海口市 2018-7-21 17:5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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