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午餐

依沙凝 · 发表于湖北省荆门市 2018-7-26 09:18:56

我走进银行的时候，看到两个中年农村人正坐在银行的板凳上笑眯眯地望着每个过往的人。他们身边是大包小包的行李，看样子估计是要出远门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对夫妻，长期的日晒夜露的劳作，让他们的皮肤黝黑发亮，在这个炎热的夏天，再经过户外强烈的太阳光一照，黝黑中又透着几分潮红，外面的高温好像并没有影响两老的心情，他们一脸的喜庆。婆婆微笑着对爹爹说，“这地方不错，高级,凉快！我们就这里呆着！下午送儿子去北京，那里会不会比这里更凉快，更高级！”爹爹一边看着银行内的摆设，一边享受着空调，脸上笑开了花， “这辈子没想到还能去首都看看，这真是托了儿子的福，不是他去北京读书，我们俩连想都不敢想！我这儿子有出息，光宗耀祖了！你没看见乡长、村长往我家跑的那几天，村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咱家！”俩人相视一笑，那种骄傲和自豪从一对纯朴的农民夫妇脸上和心里自然流露出来，是多么的喜悦和真实，掩盖不了他们多年辛苦的付出与长久的期待。

“你们不去吃饭吗？”银行大堂经理笑着问这对农民夫妻，“你们的儿子呢？中午不和你们在一起吃饭，庆祝庆祝吗？”两口子又呵呵地笑起来了，“庆祝，我们早就给娃庆祝了！通知书来之后，镇上的乡里的领导，学校的校长老师都到我家一起为儿子庆祝过的，还送来了奖金。”婆婆纠正爹爹的话，“不对，不是奖金，是鼓励咱娃考上北京大学的奖学金！说是我娃为学校，镇上，村里都争光了！”爹爹拉了拉婆婆的衣袖，“就是你知道，反正是奖励我娃考到北京大学的！那个奖金和奖学金也差不多的，没多大区别！”婆婆又发话了，“我们家那时候摆了一天流水席，乡亲邻里的都过来庆祝，高兴着呢！”爹爹停了片刻，又说话了，“今天中午儿子和他的高中同学去聚会了！我听娃说他们班上考到北京，上海，广州，武汉各地都有，这一分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让孩子们安心聚聚，我们吃自己的午餐，就不去打扰他们了！”银行大堂经理善意提醒两夫妻，“对面有一些小餐馆，你们可以先到那里吃了再来我们这里凉快！儿子去和同学庆祝，你们俩也应该好好的庆祝下！考上北大这可是大喜事啊！以后你们的儿子毕业后找到好工作了，你们就等着享福吧！”婆婆爹爹望着银行大堂经理笑了，婆婆马上殷勤地套近乎“大妹子，谢谢你的吉言！我们就不到对面去吃午饭了，能借你这宝地自己解决中午饭吗?”大堂经理微笑道，“那当然没问题，你们把刚才我们给你办的卡收好，到北京随便找个柜员机就能取出钱来的！”两夫妻笑眯眯地点头，“我们知道，这娃儿读书的钱都在那里面，我们肯定会把它放好的。我听别人说北京的物价高，花钱多，也不知道那点钱娃儿读书够不够用，我们是宁愿自己在家里吃点苦，可不能让咱娃在外面吃苦，丢脸啊！”爹爹用胳膊肘碰了碰婆婆。“你瞎说什么？我娃考上北大了，啥还会丢脸？我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一定要把他这几年给供出来！“婆婆听爹爹这么一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爹爹一个，“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最心疼娃儿了！快吃，快吃，吃好了，我们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等儿子，等他来了，我们就**火车站。我们这下要开眼界了!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现在托儿子的福也去北京见大世面了！”爹爹啃了一口馒头，把手伸向婆婆，“把我的水给我，免得吃梗着了！”婆婆又从包里掏出两瓶饮料，但里面装的却不是饮料，是透明的水，她递给爹爹一瓶，自己拿起剩下的一瓶开始咕噜咕噜地喝。夫妻俩一边吃一边笑，抑制不了满脸的欢喜。两个大半辈子在农村里耕地种田的农民，从来没走出过本市，如今马上就要坐火车去北京了，他们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即使今天的午餐是冷馒头凑着冷白开，但他们心中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我办完事准备走出银行时，看见那对中年农村夫妻的馒头已经吃完，两个人正大口大口的喝着饮料瓶里的凉白开。大堂经理走过来，微笑着对他们说，“那边有两长沙发，中午来办事的人少，都空着呢，你们可以暂时到那里去休息一下，免得等会在火车上打瞌睡，你们带着这么多行李，一定要看好，注意安全！”夫妻俩一边向大堂经理致谢，一边朝沙发那边走去。大堂经理看到农民夫妻手中的饮料瓶，叫住了他们，“你们的水也没多少了，我去帮你们加点，我们这里有纯净水，是凉的，给你们灌满，好带到火车上去喝！”爹爹婆婆赶紧把自己的饮料瓶递给大堂经理，“太谢谢你了，大妹子！你们城里人真好！我儿子到北京读书如果能碰到像大妹子你这样的人就好了！”两夫妻一说起儿子就满脸笑容。我离开的时候，那对中年农民夫妻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午餐，被大堂经理灌满水的两个饮料瓶也被他们放进了行李包，他们已经斜靠在长沙发上打起盹来了，也许他们睡梦中是儿子和同学们聚餐的场面，也许是儿子领着他们在北京大学校园里走走逛逛的情景，这一对纯朴老实的农民夫妻，这顿送儿子离开故乡去北京前在银行大厅里冷馒头就着凉白开的午餐也许会成了他们今生温馨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