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坊飘香时（散文）

千湖之湖 · 发表于广东省东莞市 2018-9-5 18:4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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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榨坊飘香时
                        文/潘兵华
      金秋时节，满畈稻穗香半个月不到全堆积在家里。留了口粮全部卖掉，一年的辛苦劳作才算有了回报，一家人的用度有了依靠。也许金秋才是农夫们最高兴的时节，从田野里收回的黄豆、花生和棉花该晒的晒、该装缸的装缸。笑意在不紧不慢地舒展，笑语在彼此的问候中有些暖意。

   金秋本是成熟的季节，各种植物在秋风里分外妖娆，它们红了，黄了，也熟透了。原野的香气四溢，并不是花香，而是果香飘散是植物的种子发散着诱人的气息。混合在原野无声的狂欢中，有一股股更悠远的香味，它们像雾一样笼罩着大地，包围着你，撩拨着你的嗅觉，那是塆北路边的榨坊飘过来的香味。

      榨坊的香味弥漫在塆里每个角落，整个塆像是在香海里的岛屿只露出黑黢黢的烟囱和一缕缕炊烟，而我们每个人都沉浸在香海里，北吹的秋风掀起的香浪拍打着我们的肌肤。同在香海的鸡鸭鹅兴奋地扇动翅膀，咯咯嘎嘎叽叽的声音和狗叫一起欢唱，连暮归的牛犊跟在母牛身边也一蹦一跳，哞，哞的声音像是舞蹈的节拍。那些黄牯水牯扬起头鼻子一张一翕，好像它们嗅到的气息是春潮的泛滥，它们头伸在空中久久不愿放低。

   那年我和父亲挑着几袋花生去榨访排队，等到临到我家榨油时，又挑来一担棉梗来炒花生。炒花生是在一个像滚筒的炉灶，滚筒在炉火上滚动，花生幽香弥散着。榨花生油不仅要炒起香，还要脱壳、碾碎，再上蒸锅蒸。一口牛锅，上面一个像倒放着的锅一样的竹笊篱，一块白布盖在上面，舀了碾碎的花生渣铺在上面，蒸起汽水拧起对角提过去，倒进做饼的铁环内。一般是两到三个铁环摞起，底下放蛇皮袋或稻草。踩饼的男人只穿着大短裤，赤膊光足，人一踏入铁环，两脚不停地踩动，一股股热气从脚下腾腾升起。踩饼的人被蒸得汗流浃背，汗水在古铜色的肌肤上流淌。做好的饼卸掉辅助铁环，将饼放入液压榨油机内固定压紧。重复刚才做饼的动作直至一家榨油的饼全部上到液压榨油机上，才开始真正的榨油。

   这时，是最让人高兴的时候。金黄的油涌出饼，像泉水一线却无声，那金黄的油线让人怀疑是花生姑娘织的锦绣，如薄薄的瀑布搭着的梯子下来，黄亮亮的油汇集在铁槽里游动，涌出的油从油口流入桶里像是糖稀一样连成的柱子。花生油散发的香味溢出榨坊，随风飘散，这香味是花生无声的歌唱，是农人心里的歌谣。不善表达的喜悦浮现在父亲的脸庞，古铜色的脸庞灿烂出如同花生油的金黄，熠熠生辉。

      榨坊飘香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遥远的事了，只是过年时，母亲说，吃的花生油是去榨坊榨的，你们开年带些走。吃上母亲炒的菜，那久违的香味又撩拨起乡村榨坊的记忆，仿佛身体又沉浸在香海的包围里，秋风掀起的香浪让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