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步地快乐 于 2018-9-9 23:22 编辑
在没有冬天的海南岛生活30余年，对家乡冬天的寒冷似乎已经淡忘了，中午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午休，有时会被空调冻醒。这冻醒的感觉会让我想到家乡寒冷的冬天，记忆中寒冷碎片时不时会收集起来，童年寒冷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儿时的冬天好像特别寒冷，穿着臃肿的絮裤行走很不方便。冬日的雨后，逆风飞扬，屋子外面一滩乱泥巴，没有雨鞋，出门很不方便。父母都到生产队劳动去了，我和姐姐在家不知为什么争执起来，我往外跑，在大门口的青石板小路上摔了一跤，重重的倒在屋门口的黄泥汤里，絮裤上面沾染厚厚的一层黄泥。姐姐知道大事不好，怕母亲回来责骂，叫我裹在被子里，用菜刀将絮裤上的黄泥刮干净。絮裤是哥哥姐姐穿过的馅儿(旧物)，非常破旧，姐姐刮黄泥时不慎将絮裤外面的大布刮裂，吓得嚎咷大哭，呻吟声与嗖嗖的北风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觉越来越冷。
早上起来，水缸结一层厚厚的冰，屋檐下的冰棱子在早晨的溥溥的空气中有些闪闪发亮的感觉。小孩找个篙子向冰棱子敲去，掉在地上的冰棱了就像是夏天的冰棒，虽然凉嗖嗖的却没有任何甜味，但我们总能吃出夏天冰棒的味道来。母亲说，夏天没有鸡蛋换冰棒，这冬天吃的冰棱先藏在记忆里，到夏天再拿出来，炎热夏天也可以感到丝丝凉意。
屋前面的大塘里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有胆大的男孩试着走在冰面上，一脸洋洋得意的神情，嘲笑女孩子胆子小，不敢往冰面上走。那天东头的癞痢在冰面上跳来跳去，显摆的样子对着女孩大叫，正跳在起劲“朴嗵”一声掉进水里，幸好被西头的二爹跑过来捞了起来。癞痢回家挨了父亲一顿好揍，在家躺了几天没有出门。癞痢的母亲先用草本灰将絮裤上的水吸干，再在烘锣（火坛）上烤了几天，癞痢才有絮裤出门。出门的癞痢再也不敢在冰面上大跳，而是先拿一只脚试一下冰面的厚度才敢小心地轻轻地行走，对着女孩子的叫声也少了好多。
烘锣是家里取暖的主要工具，这烘锣是陶瓷做的，但却没有“石罗”这个字，最大的可能是，最初的烘锣确实是金属做的，因为太最昂贵，普通百姓消费不起，后来才改成陶瓷的。家里大大小小的烘锣好几个，有固定的不动的，有移动的，就像现在的手机和电话机一样。固定的烘锣很大，晚饭后一家人围着烘锣坐在一起聊天，有烤手的，有烤脚的，鞋垫的臭气袜子的汗气交织在一起，其乐融融一片温馨的样子。有时姐姐不知从哪儿弄来几料蚕豆，丢在烘锣里，“啪啪啪”一阵细微的鞭炮声响起，烧熟后蚕豆的清香飘满整个小屋，这时我总能冒着被烫伤的危险在烘锣里找到烧熟还带清香的蚕豆，如火中取栗，那种满满的幸福温暖着整个童年。奶奶的烘锣是移动的，就像现在的手机，由奶奶随身带着。奶奶的烘锣小巧而精致，用麦麸打底，温度较高，奶奶常拈着放在肚皮前面到外面走走，与老太太们拉家常。有时奶奶在家，我们就用奶奶的烘锣来烤糍粑。把家里做饭用的火钳横放有烘锣上，上面放上糍粑，不一会，糍粑就会鼓起来，清香盈满小屋，如希望一样。奶奶烤的糍粑焦而不糊，二边都是脆脆的，吃在嘴里有一股甜甜的清香，如凝脂一般。
冬天拥有一双棉鞋是一年幸福而温暖的事情。我上初中时住校读书，在同学大多都穿布鞋时，我穿着棉靯走在教室总会引来很多同学羡慕的目光，因而我对这双棉鞋也倍加珍惜，爱护有加。那天大雪，回家吃晚饭，我穿着套鞋（水鞋）回家，棉鞋底有些湿，就放在烘锣上烤火，待晚饭后回到学校时，棉鞋已被烧成灰。好好的一双新的棉鞋一顿晚饭的功夫就化作灰烟，心里说不尽的难受，回家又不敢对母亲讲。整个冬天只好穿着套鞋过冬，脚指头冻得通红，回家后把脚放在烘锣上烤火。后来在家里拿了一双旧的布鞋，才勉强过去了这个冬天。
有一年冬天利用农闲时间烫豆哲，烫豆哲时是个好天气，家人忙碌了一个晚上，终于将豆哲切好准备晾晒。第二天，气温陡降，突然下起了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妈妈把豆哲放在箩筐里，看着漫天的大雪，一片愁云惨淡的样子。烫好的豆哲要即时晾干，不然会变馊，变馊的豆哲只喂猪，这对农家是一个大损失。好在那几天气温很低，豆哲都给冻住了，没有变质，那时冬天的气温就像现在冰箱一样，可以冷藏食物。
教室的冬天也特别冷。农村的教室没有窗户，如果用砖封闭就不采光，影响教学。嗖嗖的北风吹进教室，整个教室奇冷无比，周身被冻得瑟瑟发抖，手指都不能握笔。长大了读宋濂的《送东阳马生序》，知道宋濂小时也经历过，“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幸好我们小时不用毛笔而用铅笔，省去了磨墨的功夫。不过，为了防冷，小伙伴们还是发明很多新的办法，“挤摞”就是其中的一项。个子大的同学靠墙角，然后一堆小孩开始逐个往里挤，如果谁在“挤摞”的游戏中成为“摞主”，谁就会在班上享有很高的威望，即便是在寒冷的冬天，心里也会暖暖的，就是当上班长一样。
现在全球气候变暖了，冬天的家乡也很少有结冰的日子，即使有，也是一层溥溥的冰，根本无法下脚，小朋友也失去了在冰面的淘气的机会，缺少童年的快乐。人人都成了手机的奴隶，父子之间，夫妻之间，兄弟姐妹之间都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鲜有交流的。烘锣也消失了，被空调所取代，一家人其乐融融围着烘锣烤火的场景也渐渐淡去，成为记忆。天气虽然越来越温暖，但空气中却缺少了炸蚕豆炕糍粑的清香，童年也少了一份天真，被游戏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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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海南省海口市 2018-9-9 22:5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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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湖北省 2018-9-16 14:5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