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烈士墓群三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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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烈士墓群三叩首

赤壁 黄顺新

        幸哉。周末早上接到张冲老师电话，让我参加赤壁文联组织的羊楼洞采风活动！对万里茶道源头羊楼洞古镇早就神往已久，我曾对赤壁文联杨主席请求过，文联如果组织去羊楼洞采风，望给我同往的机会，杨主席响口答应过。所幸她是位细心守信而且不拘一格的领导，没有忘却我这草根族散兵游勇的心愿。

        我们一行十人乘专车到羊楼洞古镇，刚巧遇上烟雨朦胧的天气，适合大伙体会“往事依稀混似梦，都随风雨到心头”的况味。古镇四面环山，外有小桥流水，内有一眼望不到头的石板街。街巷上的石板经岁月和独轮车的辗压，虽然不很平整却接龙相连，而且“睬”不到抽梁换柱更新的痕迹。石板上的单条车辙，向我们无声暗示着这里曾经兴盛而沧桑的历史。扫“瞄”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我不禁羡慕生活在石板街的居民。他们多数店铺依然保存当年既是民居堂厅又是门店的原貌，没有千篇一律的刻板做作，有少数背对石板街的，当然多数是徽派马头墻门面直面石板街的。堂厅商铺两用的店铺里，除了卖松峰茶和“川”字牌砖茶，还有卖当地特产的。经过一户门口，有两位妇女正在用箬叶包糯米粽子，如果不是“走马”匆忙,我或许会带几颗回家尝尝。在接待我们的“兴商茶号”柜台上，码着的一摞雕刻精细的戒尺。根根大约一尺长一寸宽的竹片上，用辣椒籽大小却一笔一划刚劲厚重的楷体字镌刻着《道德经》《中庸之道》《诫子训》，《诫子训》中诸葛亮“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韬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的箴言历历在目。马国庆编辑买了一根，憾我一时犹豫没买一根把玩。“兴商茶号”廊柱是合抱粗的圆形原木，承载楼板的是一尺见方的铁塔枋（楼枋，方言），连招待我们品茶的茶几茶凳也是桌面粗的原木四面锯平横竖接榫而成。说这茶几是茶几，倒不如叫它茶墩确切。茶号店主是羊楼洞村村主任江南，江主任就为我们沏茶时顺便介绍国家住建部和省、市有关单位对羊楼洞古街保护性修复的指导和资金支持。喝茶时我不禁伸出手指，在茶墩侧面穿过树心起通风防腐作用的圆孔探探，对那敦实的木质弹了又弹。那份厚重的古朴，绝非现代家居以木皮裹夹密度板为实，用有害甲酫防腐，靠精致的刨工漆工所做作的浮华能媲美。难怪羊楼洞古镇接连被国家命授予“第五批中国历史文化名村”、“2013年全国文化名村”的美称。

        和茶墩与石板街同样厚重的是羊楼洞的茶文化和发展史。羊楼洞茶业始于唐盛于清，清华大学历史系仲伟民教授指出，茶叶是19世纪中国最重要最大宗的全球性出口商品，羊楼洞则是近代著名茶叶产地之一。陪行的羊楼洞村支部邹西平书记指着石板街出口附近墙壁上的黑白照片和地图告诉我们，彼时羊楼洞古镇加工好茶叶成品后，用独轮车送至新店镇和黄盖湖镇，经水路到汉口，再逆江上襄阳，一路经张家口-归化-库伦-恰克图到远东莫斯科等国，一路经包头-兰州-敦煌-阿拉木图达欧洲。羊楼洞砖茶在蒙古的价值曾达到一盒砖茶易三只羊，一箱砖茶易一匹马的盛况。民国时期的湖北地图上仅汉口和羊楼洞作为政治、经济中心在图上有标识，当时在湖北率先用上电话的也只有羊楼洞。日寇侵华时期，膏药旗鬼子一把火纵烧羊楼洞古镇，因四面的山头上有碉堡枪孔窥伺，古镇居民无法扑救，大火烧了半个月才自然熄灭，羊楼洞茶业自此一振不起。建国后国家曾在此复建羊楼洞茶场，后因经济转型而解体。历经陈痛的蜕变，全社会经济水平和生活水准整体上升，羊楼洞茶业又逢复兴发展的机遇。现今人工在山上采取原茶的旧模式，已无法适应现代采茶设备。羊楼洞村将望天收的72亩水田连当初的山脚坡地和丘林一并改作茶园。通过招商引资，卓尔集团等大型企业已在此投资兴建茶业公司和旅游休闲业。

        中午就餐时，吃着羊楼洞本地自产的藕带、薯粉团，张冲老师向邹书记提起采风团此行的另一个去处是羊楼洞老营盘茶山上集中埋塟的142冢子弟兵烈士墓墓地。经邹书记介绍结合平素见闻，我悉知这些烈士年龄最小的仅18岁，平均年龄23岁，都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身负重伤，送回湖北军区设在羊楼洞的解放军第67预备医院救治无效殒命的。凭当时的条件，烈士们来不及与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亲人或爱人们作最后告别，就就近安塟在老营盘茶山。当时民政部门为每位烈士都立有墓碑。但半个世纪过去后这片墓群杂草丛生，有的坟冢已然坍塌，所有墓碑经风雨浊蚀碑文上的文字信息己模糊不清，142名烈士几乎成了孤魂野鬼。

        像一首歌里唱的“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一样，曾在羊楼洞“野战医院”退休的十余名老战士,和二十多名羊楼洞籍离退休老干部一致觉得，作为当地政府和所有后来人，不能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异乡烈士的英名销声匿迹，多次联名上书请相关部门重新修缮这142冢烈士墓，之后驻羊楼洞村脱贫的赤壁市公安局与羊楼洞村筹资20余万元，赤壁市民政局投资3万元，对烈士墓群予以修缮，还专门修筑了一条供后人扫墓的2000多米水泥硬化公路，民政局己将陵园收编，由市烈士陵园管理所接管。

        联名上书的老人中有位叫余发海的退休老干警，自己曾接受过肾移植手术，一连数日风雨无阻设法勘辩碑文，抄录烈士信息，自费辗转奔波13年，加上多家主流媒体的帮助，已为116位烈士找到亲属，无偿为烈士家属们创造吊祭忠魂的机会。

        吃完饭我们迫不及待地赶往羊楼洞烈士陵园。车子转眼驶过千余米水泥公路到达烈士陵园墈下。步行上到陵园，一排排花岗岩盖顶的坟冢整齐划一地斜卧在坪地，陵园里端就山坡扶砌的石墙上，依次嵌着142块黛色纪念碑。站在肃穆的纪念碑下，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再次在我耳际拷问：没有先烈们为正义、真理和民族前赴后继的牺牲，哪有我们今天休闲品茶的安逸环境？尽管在同被烈士们庇护的群体中，我称其量只是个边缘城里人或边缘文化人，我想假如没有烈士们无畏的牺牲，我等庸人只怕连随意在网络调侃、八卦，发发剩余价值的蛋糕占比不匀的牢骚都可能没机会。可以想象，当年的抗美援朝，我们积贫积弱的新中国才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透过气来，大量财富被蒋家王朝卷去了台湾，我们要粉碎以美为首的列强联军威胁，打的是一场军备上以弱敌强、战略上宁死不屈的拼命战，但就是凭着这股拼命精神加牺牲精神，我们的志愿军打跑了敌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们的社会从不缺乏尔虞我诈、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所谓智慧，尤其在允许和支持大伙各奔“钱”程的当下，我们最缺乏最珍贵的，始终是为大义敢于牺牲、志愿牺牲和舍得牺牲的忘我精神。

        在鄂南农村有给亡故的长辈亲人磕头吊唁的风俗。闲侃时我知道同行的友人编辑邢红霞是上甘岭战役烈士的外孙。此时，烈士后裔就在身旁，烈士忠骨就埋在脚下。有种别样的亲切感和崇敬之情在我体内骤燃，随之有股无形的动力驱使着我径直走到纪念碑下的草坪，双膝跪地，朝烈士碑群虔诚地叩下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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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勘辩”碑文中“辩”系别字，应为“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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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辩——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