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小小说）

老游湖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8-12-16 20:34:00

死对头（小小说）

听说母亲要回家，父亲赶紧走去灶门口，艰难地蹲下，拿起旁边的火钳，压下灶里的柴禾，这才双手撑着双膝，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想了下，还不放心，返身走到水缸前，拿起水瓢，揭开锅盖，舀了瓢水，转身倾斜到锅里，耳中顿时传来“嗞一一”的一阵脆响，父亲听了，心中直呼：“好险！好险！”
　　 “咣当”一声，盖上锅盖，放下水瓢。
　　脸上不禁露出笑来。
　　这一笑不打紧，牵动了父亲的脸、嘴。本来父亲就面瘫，落下的后遗症，导致嘴歪眼斜，这一笑，使得父亲的脸、嘴、眼都挪了位。放眼再去看父亲的面孔，只见一面胖乎乎，犹如馒头。
　　父亲却不觉得，这才放心放意地转身出了门，佝偻着身子，爬似地走上公路，站在边上，眯缝起双眼，眺望着。
　　透露这一信息的不是别人，是孙女。
　　孙女来电话说：“爹爹，婆婆马上回家，你郎到公路边接一下。”
　　父亲听了，连声说：“好好好，我这就去公路边。”
　　此时，父亲正在做早饭，才刚炒熟一个菜。
　　此刻，太阳已有四五杆子高了。阳光洒在身上，已有了燥热。
　　没过一会儿，一辆小车“吱”的一声，停在了父亲的身边。跟着，孙女，孙子，二姑娘，三姑娘都下来了。
　　几人叫了父亲一声，又转身搀扶下母亲。
　　父亲见了，脸上涌起笑，朗声道：“回来哒？”说着，就想过去搀扶。可挣了几下，身子直发颤，“哎呀”了一声，泄气地停了下来。
　　那已伸出的一只手，竟还悬在半空。颤抖个不止！
　　母亲听了，本是无神的双目竟有了神彩，抬眼瞪着父亲，没好气地道：“等你看倒哒！”说着，又“哼”了一声，这才又耷拉着头，一步一步下了公路。
　　父亲尴尬地笑一笑，脸颊上却抽搐个不停。
　　孙女走过来，也不说话，伸手搀扶着父亲，跟在了后面。
　　只听前面传来三姑娘的声音：“跟你郎说哒多遍，么一见面又吵起来哒呢？”
　　母亲扬起头，恨声道：“好恼火呢！他在家享福，我在武汉受罪，想想这鬼火就上来哒！”
　　二姑娘笑道：“真是一对老冤家！么过哒一生的！”
　　母亲挣脱开，颤声道：“想他以前对不起我的那些事，我这心里，血直涌呃！”
　　二姑娘打圆场道：“算哒算哒，都是七老八十的人哒，紧说个么家？”瞟一眼一声不吭的孙子，“还有伢们在一边哩！”
　　母亲瞅一眼一旁的孙子，吞咽了几口涎水，不再做声了。
　　一旁的孙子却笑着说道：“婆觉得好过些就说吧！”
　　三姑娘笑道：“看你郎这孙子，几开通哦！”
　　母亲看着孙子，得意地道：“那是，也不看是哪个的孙子！”
　　脸上，尽显了神彩！
　　二姑娘又道：“那你郎还不知足？”
　　母亲转过头，瞪了二姑娘一眼，没好气地道：“老子说下不行？啊？个狗日的们，都来管起老子来哒！”说着，一甩手走了。
　　还洒下一路气哼哼！
　　这一刻，竟不知哪来的力气。
　　父亲见了，长舒口气，脸上又开始不住地抽搐，脚步也比刚一刻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