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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在经历了连续两天的大雪之后,天气终于开始转晴了。第三天的清晨,太阳早早地升了起来。张秋红一大早便起了床,她决定今天到学校去一趟,也不知道李向东走了没有?反正得去一趟,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安心一点。
虽然已是艳阳高照,深冬早上的天气依然十分地寒冷。张秋红走在路上,只感到全身冷飕飕的。堆满积雪的大路上,有早行的人留下的脚印,也有车子碾压过的痕迹。她走得很急,好像去赴一个什么重要的约会似的。路上结了冰,路面很滑,她好几次都重重地摔倒在了雪地上。这条路她已经走过无数次了,哪里长了颗什么树,哪里又添了什么样的风景,她也是再熟悉不过了。前两天,李向东送她回去的时候她还觉得路程太近了些,他们好像还有好多话都没说完,就到了。今天,不知怎的,竟觉得这条路原来竟是那样地漫长。
现在,她想到了李向东,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她和他在哪一块地方说过什么话,讨论过什么问题,现在想起来都还一清二楚。这时她不再感到寂寞,仿佛他就在她身边似的,陪着她走着路说着话。她不时地笑出声来,她的巨大的快乐很想找个人来分享,可是又不想让人知道。
她走得有点儿累了,于是便停了下来。大雪覆盖下的田野向远方伸展开去。远处传来了鸡的鸣叫声还有狗的狂吠声,天空中有炊烟袅袅升起,是附近的庄户人家在做早饭。路旁的大树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冰凌。现在她看着这一切,觉得大自然是多么地美啊!
到学校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钟,迎面看见有人拎着行李往学校的大门走去,好像是准备回家的样子。远远地她看见了李向东正朝这边走来。他依然穿着那件她熟悉的蓝色棉大衣,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看见她,仿佛吃了一惊似的。他朝她走过来,笑着说:“你这时怎么来了?”她只对他说过来拿点东西。他听见这话,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惟有怔怔地望着她笑着。她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扭头朝寝室方向走了过去。
寝室里早已经没了人。李向东在一张空凳子上坐下来,看着她低头找东西——都是些不要紧的,像发卡啊,手帕啊。他心里有点明白了。她大概也感觉到了,很不好意思。他也不言语,只是看着她笑着。她显得更不好意思了。她在他对面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两人隔了丈来远。虽然周围并没有人,因为是在校园里,她好像还是显得有些局促,只见她不断地把左脚放在右脚上,又把右脚放在了左脚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你今天回去么?”他看着外面一堆堆的积雪,摇摇头说:“今天恐怕走不了。”她“哦”了一声,好像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似的,只听见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太阳从窗子里照射进来,雪后的阳光显得格外地耀眼,明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只听她说道:“要不,你把被子拆了,拿过来洗洗吧,免得带回去,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他说好。他后来在学校的开水房里拎来了两桶热水。她脱下棉袄,现在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绒线衫,用花花绿绿的绒线掺杂着白线织的,看起来很合身。现在她年轻的身体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看起来很丰满,他见了,竟有些神往,不免多看了两眼。她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脸立即红了。他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
洗完后,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说道:“不知道今天洗的会不会干呢?”“不干也没关系啊。”他说,“我这两天凑合着,等开学了你在帮我缝上吧。”她笑着说了声“好!”这时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现在,离午饭时间还早,他们依然像先前那样坐着。他问道:“你在家里洗过被子么?”他刚才看她好像挺利落的样子。“嗯,有空就会帮弟弟们洗洗。”她简略地告诉他家里有些什么人,除了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她是长女,她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以前好像听肖亚玲说起过,他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就说道:“你一定没怎么干过家务活吧。”她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突然隐去了,好像还有一丝忧伤的情绪在他脸上一晃而过。
现在,他好像是下了决心要把他家里的情形和她说一说。一度沉默之后,他就带着微笑开口说道:“你一定是听人家说过我是家里独养儿子的事了。其实呢,我现在的父母也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她听了,先吃了一惊。他接着说:“我八岁那年,我的亲生母亲就过世了。那时候,我的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五个孩子当中,最大的哥哥十三岁,最小的弟弟才三岁呢。记得那天他被人抱走的时候,还不怎么会说话。他和我的那个妹妹都被人领走了,好像是江对岸的一个什么地方。从那时起,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他也不朝她看,接着继续说道:“我呢,还算是比较幸运的。我的一个叔叔,在我们当地的一个镇上工作,婶子是当地小学的一名语文老师。那时候,他们没有孩子,就领养了我。我的养父母对我其实还算不错,除了供我吃喝以外,也努力教育我。只有一点,他们不让我跟我家里的人来往。记得有一次,我的姐姐到镇上来看我,我的养母知道后,把我姐姐给赶走了,后来还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我十岁。”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微笑着说了声:“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以后等你有了能力,再慢慢想办法,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一向最怕对人提起他家里的这些事情,现在他破例对她说了这许多话,心里反倒觉得舒坦了些。
那一天,她呆到很晚才回去,也没有让他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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