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微小说）

老游湖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9-1-5 20:02:07

结账（微小说）

夕阳西下时，一群人拖着疲乏的步子，终于走到了约定的地点。
　　二叔说了声：“到了！”
　　众人一听，四仰八叉，一点形象都不讲了。
　　草坪上只听到长吁短叹声。
　　过了会儿，父亲侧过头看着一旁的二叔，问道：“是这里吗？”
　　二叔艰难地翻过身，仰起头向前看去，一排草房，中间一间的墙上开了个大洞，洞的一侧上书写着三个大字：代销点。看完，转过身来，依然仰躺着，看着天空回道：“是的，后面就是老刘的家。”
　　父亲一听放了心，又仰躺着，缓缓地闭上了双目。
　　不一会儿，人群中竟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来。
　　又过了一会儿，父亲感觉不对劲，猛地翻身坐起，伸手拍打着二叔的臂膀，催促道：“怎么还没得人来？老刘该不会……”
　　二叔猛地坐起，看着远方，发了好大一会儿神，忽地弹起，紧握镰刀把，咬着牙恨恨地道：“他敢？！”说完，转身向茅屋走去。
　　其他人听了也都纷纷爬起，握紧了镰刀把，紧跟其后。
　　见还有一人未起，正在起劲地打着鼾，边上的那人轻踢了他一脚，恨声道：“死猪，起来！”
　　那人猛地弹起，疑惑地问道：“柴都捆完了，都到家了，还搞么？”
　　边上的那人一挥手中的镰刀，大声嚷道：“去要工钱！狗日的！”
　　那人弯腰捡起镰刀，与边上的那人一起赶上了前面的众人。
　　这时，从茅屋中跑出一个妇人来，老远就大喊道：“终于把你们等来啦！”话说完，人已到了跟前，一脸的笑。
　　众人一听，都不由地站住了脚。
　　二叔瞪着妇人，嘶声吼道：“你不晓得我们来？”
　　妇人吓得连连退后几步，还是堆起笑，回道：“晓得！晓得！”
　　二叔又吼道：“晓得为么不出来？”
　　妇人哈哈一笑，回道：“我还以为是前些天来的那帮叫花子哩！”
　　众人一听，纷纷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呼出一声“啊”字来。
　　听到“啊”字声，二叔这才缓过神来，咳了声，尽量放缓语气，问道：“老刘呢？”
　　话未说完，妇人竟掩面嚎啕大哭了起来。
　　二叔一愣，莫名地低声问道：“又没……”赶紧扭过头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得外人，又问：“你哭个啥？”退后了一步，蹲下了身子，双手抱住了头。
　　妇人抽抽噎噎地回道：“老刘……老刘……老刘他……他去了派出所……”说完，又大哭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声“啊”。
　　二叔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妇人。
　　父亲这时挤过人众，站在妇人面前，和气地问道：“为么？”
　　妇人放开双手，抽泣道：“老刘的老表，哦，就是请你郎们割芦苇的那人，今早来我家，说要摸牌，牌班子都叫来了。”
　　父亲紧张地问道：“老刘呢？也被抓去了？”
　　妇人连连摇头回道：“没有！没有！”
　　父亲连忙问道：“那他去搞么？”
　　妇人擤了泡鼻涕，又在鞋帮上擦了擦手指，回道：“找人捞他老表去了。”
　　二叔语气和缓地问道：“老刘说没说工钱的事吗？”说完，一脸的紧张。
　　其他人都睁大了双眼，忐忑地看着妇人。
　　妇人“哦”了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壳，赶紧赔笑道：“看我这脑筋！”说着，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个纸包，递了过来。
　　二叔刚想接，又像触电般地缩了回来，斜眼看着父亲。
　　父亲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刚想打开，妇人又道：“老刘临走时留话说……”
　　父亲连忙收起纸包，一把攥紧纸包，忐忑地看着妇人，故作轻松地笑着回道：“老刘说了么？”心中不住地打起了鼓。
　　妇人道：“老刘说，要是你们信得过他，请你们明天还去割；要是你们信不过，不去也行，他不怪你们。至于工钱，老刘说，我来付。”
　　父亲长舒了口气，放缓了下紧张的心情，也不征求众人的意见，满口回道：“去！去！去！”
　　身后的众人连连发出了“嗯嗯”声。
　　妇人听了，咯咯一笑，转身风样地飘走了。
　　父亲扬起手臂，大声吼道：“回家！分钱！”说完带头往前走去。
　　众人“嗷”的一声，纷纷往家跑去。
　　二叔擦去了额上的汗水，长舒了口气，嘿嘿笑着，心中直呼：“好险啊！”又将目光投向了队前的父亲，满眼都是敬佩神情。
　　天边，依然有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