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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五
原来,我是预约在元月十七、八号来拜会先生的。但,先生说,那个时候,他正在国外访问。于是,我调整了出差计划,经宜昌过奉节转万州昨晚抵利川城提前来拜会先生的。
今天早上十点四十分,我从利川向团堡镇出发。因为工作的事情繁多,一路上打打电话走走停停,到了先生家里已经是十一点过了。本以为先生人到中年已习惯早起,以为自己来得太迟了,在心里琢磨着一些词儿怎样来给先生道歉,又在诚惶诚恐间给先生发了一条“我到了”的微信。没想到先生昨夜睡得晚才刚刚醒过来,还在床上看书。这下,我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实了地。后来,在他的微信的引导下,我按响了门铃,随他的管家打开的门又一次走进了先生的家。
其实,我去年夏天的时候来拜会过一次先生。那是我对先生的第一次拜会,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本以为先生是大家,即或给了我见面的机会,也是如高堂大道的文人那般的摆谱。没有想到,先生像遇见老朋友一样一见如故的笑着,给我们斟茶倒水,无事不聊无话不谈。历经沧桑风雨几十年,先生体内和笔墨里虽流淌的是贵族的血液,但先生是一个随和的人。当时,我提出一些文学和社会中比较困惑的问题,他从来不推脱,而是就他自己的看法进行较详细的阐释,与我们几个拜会的人一起讨论一起分享。
有人说过,文人的良知来自于笔端对贫民的关注。套用这句话说,文化大家的优秀来自于你对比你弱的笔者的倾听与膝心交流,与坦诚相待。如优秀先生一样。
但在中国当代的文化圈子里,太多的劣币驱逐良币。
尽管历经国是家事的沧桑,但先生豁达,朋友众多。上至部级高官,下至先生乡间的组长村长脚夫,或者如我们重庆山城的棒棒军,都可成为他推杯换盏的朋友。他是文坛的大家,却也是江湖的盟主。虽然他有所言有所不言,但上抵高堂下到普通百姓,或默认或承认。
他在那儿,他的思想在那儿,他文字的高度在那儿,而他的心对苍生黎民的低姿态在那儿。他关注普通百姓的命运,就是他关注我们国家的前途和未来。
六
先生的家是一幢二层的别墅洋楼,除了有家的温暖和温馨外,最多的就是书香。
我在等先生的时候,在先生的书房里转了又转。藏书之丰富自不必说,我总是饶有兴致的抽出一本本来翻翻。而正前方电视机右则的书橱中的一张先生穿长衫的照片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先生戴一副眼镜,穿着民国时期文人常穿的长衫,双手掌心向下平放在双膝上,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不!那不是不苟言笑。从这张照片里我读到了民国时期文人的性情文人的风骨,如沈从文,如鲁迅。从这样的风骨里我看见了民国时期的花篮,还有那一对茶杯和指针即将指向十二点的座钟。还有幔帘之下的窗,窗外的南京,以及南京市区的繁华。
——那是民国时期中国的首都。但照片不一定是在现在的南京照的,或在东京的华阜,纽约的唐人街,抑或是对岸的台北。但因为背景在那里,更因为好奇让我还是去想象那样旧时的南京。尽管,我之前从我们的书本里所知的是抗战时期国军溃逃造成的三十万同胞大屠杀苦难的南京,也是蒋公执政时是民不聊生,逮捕和屠杀大量异己分子的腐败的国民政府的南京。
我们所不知的民国源于我们不是民国时期的人。对于民国,我们仅仅知道的就是民国时期的社会环境要么是在抗战要么就是内战。而,在这些不同性质的战争里,还是有一些文人秉持“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文人的良知与风骨。无论是在日占沦陷区,还是在国统区,总有一些铮铮铁骨的文士为民为国奋笔疾书。
其实,细细想想,民国时期对谔谔的文士还是有一定的包容之心的。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民国时期为我们民族留下了太多的文化大师和文化精英,也使得我们民族文化没有断档。当然,一部分精华随时局的发展留在了对岸台湾那块弹丸之岛上。后来,文人们个中的品味,只有留在大陆在经历了一些世事后才能深深体悟和追忆,在此不必多言。
七
先生的笔名为土家野夫,坊间尊称为野夫或者野哥。
野夫不野,自幼受书香门第家母的熏陶鼓励,心怀仁慈,有开怀的胸襟,和敞亮豁达的笔。即或是被当年的挚友点水而身陷囹圄多年困于阴暗铁笼之间,在几平米的方寸中度过被流放在狱中苦涩的时光。但当哐当一声牢门打开,他出狱后来到那位挚友那里仅仅想听一个解释。但遗憾的是,先生至今都没有收到对方一字的道歉。但,先生今天简单聊起那桩事也就这样说了
“……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云云。
从今天的闲聊里,和网上我看过的先生发的文章,字里行间从来没有仇恨,只是需要江湖的一个道歉或者一句解释,然后就一笑泯恩仇了。如果换了道上的人从山上下来,不知道对出卖自己兄弟的人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这样看起来,野夫野吗?野夫不野!先生知道,那样的野,只在一些不良的官府握笔的刀吏那里。在先生这里,只有笔端流淌的对民间的善良和对社会的良知。
但,野夫是野的。先生的父亲是鄂西武陵山区土家族人,他血管里流淌的永远是土家儿女的血液。因而,先生有山夫的野,可大腕喝酒大块吃肉,那种野是大山里真汉子豪放纯朴的野。
先生的野也是长江码头的野,是袍哥文化的野。因为利川虽行政归鄂省管,但文化上更接近长江上游重庆的码头文化,袍哥文化。那种野是利川一山之隔滚滚浩荡夔门长江的野,那种野是不拘小节涮涮毛肚翻滚在沸腾的重庆火锅里香辣酥麻的野。在那种野里,你找到的只是一种对平民生活的回味与怀念。
只是,有一个细节我注意到了,先生的双手总微微颤抖。问其故?答曰:常年饮酒所致。再问,又答:每一晚睡前必边看书,边酌酒,饮三、四两老酒方可入眠。否则,必失眠也。
先生作这样的回答,我很惊讶。惊讶之后更是理解。从事写作的人,没有几个不与烟酒有深厚的交情的
八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腊八节了。腊八节一过,旧历年也就不远了。除夕一过,这一年也就过去了。
而后天,先生将应邀远涉重洋去彼岸又作一回异乡的野夫去了。我等平庸之辈还在远洋之岸的乡山盼先生早日归来。即或先生是带着非洲荒原的野,还是美洲豹的野归来,我都愿在沸腾的火锅边等他回来涮一片毛肚,在恩施的女儿城喝一回土家族的摔碗酒……。
论野,那,才叫野呢!
2019.1.13.夜晚启笔,完成于腊月初八上午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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