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忆起故乡,总忘不了村前那棵皂角树。 那是一棵年代久远的古木,生长在村前的一片空地上,树冠延展不下十米,如同一把巨伞,树干很粗,两个成年人也难以合抱。这棵树是何人何时所载,村里无人知晓。
每年春天来临,皂角树就开始发芽、开花、挂果。皂角树所结果实为皂角,一串串地挂在树枝上,像翡翠,煞是好看。皂角成熟了,村里人就会摘下来洗衣服,用皂角洗的衣服晾干后有一种独特的清香。
到了夏日,树荫下不时会聚集一些歇荫的村民,他们坐在露出地面的树根上,或小憩,或拉家常和侃大山。有时,鸟儿和昆虫也来这里凑热闹。特别是早稻成熟之时,知了在树上你唱我和,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在为农人的丰收歌唱。抓知了则是伢们的乐趣。一次,一个大伢爬上皂角树捉知了,周围玩耍的伢们见状,一齐涌过去观看,结果把知了吓飞了。大伢很生气,从树上跳下来,给了每个小伢一巴掌。这时,一个大人刚好从此经过,看见大伢在欺负小伢,不由分说就给了大伢一个耳光。大伢捂着脸,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退到皂角树下。大人以为那个大伢要用石块报复他,就一边朝大伢走去一边骂道:“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还敢还手?”大伢见大人走近自己,一扬手,将石头扔向了皂角树上的一个马蜂窝,并撒腿跑开。一群小伢见状,也一哄而散。丢下不明就里的大人一人站在树下,结果被马蜂蜇得鼻青脸肿......
秋高气爽之时,皂角树下的空地则是小伢们的游乐场。白天他们在树下抽陀螺、跳房......顽皮的伢们还爬上高高的树枝,看那瓦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或寻着清脆的棒槌声眺望池塘边洗衣的新媳妇;夜里,他们则在月光下抵棍、躲猫猫、丢草把......
冬季的皂角树光秃秃的,似乎缺少生机,但是树下却另有一番风景。太阳刚刚升起,地上的白霜还未散尽,晒豆丝的门板,晒豆腐的簸箕和晒腌鱼、腌肉的架子便摆满树下的空地。到了春节,皂角树下更是最热闹的划彩船场所,划船汉子诙谐的唱词、滑稽的动作,往往引得围观村民捧腹大笑。有一次,一位手提火坛看划船的太婆笑得前仰后合,结果手里的火坛掉到了地上。
生产队的铁钟就挂在皂角树上。说是钟,其实是一块废弃的铁轨卡铁,每当出工时,队长就用一把小锤敲击卡铁,发出“当,当,当”的声音。社员们听见钟声,便迅速聚集到皂角树下,听队长分工。然后,各自按照分工回家拿上农具去田地干活。
长大后,我到外地求学和工作,再也难见原来朝夕相见的皂角树,但是,每当逢年过节回乡探亲之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去瞧一瞧皂角树,回味那段天真烂漫的童年。
后来,随着村民的外出打工,皂角树下便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热闹。慢慢地,稍微富裕了的村民在村南头盖起了一些新房,皂角树前的一些老屋渐渐荒废、倒塌,留下一些残垣断壁裸露在蒿草丛中注视着孤独的皂角树......忽然有一日人们发现,皂角树莫名地枯萎了,并最终倒在老村的废墟前。对于皂角树的枯死,村民至今不解。或许皂角树是耐不住眼前的寂寞,伴随着离乡的游子去了远方......
如今,老村已被推土机夷为平地,村民都住进了老村南边的新房,昔日泥泞的村中小道变成了宽敞的水泥路,自来水和互联网也接到了村民家里。可是,让我留恋的还是有过皂角树的老村,每次回家,我都会到那里转转,倘若不去,就没有回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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