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夜晚

墨艺 · 发表于湖北省荆门市 2019-3-29 09:52:01

放过夜晚

他从空中射过来，我只能用手将他遮住
或者拿起一本书来将他挡在文字之外
我知道，他对我并无太大的恶意
即或他像一柄利刃一样向我刺来
我强壮的肉体也并不会受到伤害
即或是这样，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竟然如此怕他穿透我的防线——
在夜晚为梦，我层层筑起来的沙墙

是的，在夜晚
我怕他是夏天的一条突暴的河流
在我还没有撤退时他就把我冲走
我怕他是惊蛰后的第一场沙尘暴
将我刚长出的泛黄的嫩芽掺进了黄沙
我怕他抛置过来的是一副巨大的镜面
在电闪雷鸣的夜晚将我扮成弥天的魅魉

是的，他就这样让我想起我童年的那个夜晚
想起一条在夜里晃荡的流浪的夜犬
看见流浪的我像看见一根骨头一样难舍
那时，我恐惧、忧惶，一步三回头
我怕的倒不是他从后面对我奇袭
我更怕的是他试图绕过那片幽冥的树林
绕到山前的豁口突然截住我的去路
于是，那时，我只能装着我很胆怯
我回头去对他张望以吸引他的目光
我这样做，是不想打破半路的平衡
不想让他突然遁入丛林从我的眼前消失

我想，即或那时他尾随我也没有什么歹意
但我得在路上将他的尾随进行到底
以此来换取我的孤而不独的安宁
即或，那时，他就是一只伤人的恶犬
我也得将他用我的真诚我的天真牢系
让他在吠与不吠间徘徊,踟蹰，紧随
或许那时，我就是恶，他就是善
或者我们俩都在善恶间相互转换
在那个夜晚他和我互为善恶的因果
这因果源于我们都行走在同一条路上
善恶不过是在这条路上遇见的两条蟒蛇
善，还在那树上盘桓。恶，已经在路上蠕动向前

哦!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知道那竟然是一个梦
一个在童年时代多么荒唐的成年的梦
犹如今夜成亿的电粒子流过的这盏明灯
雪亮里也竟然藏着一把荆轲的匕首
如果不是我拿出一薄古老的竹简来抵挡
或许我的眼眸就成了刀尖刺下的秦王
那样在夜晚，我该是多么痛苦，迷茫
我对这所谓的江山绝无信心再朕守下去

好在他只是一束深夜里怕我孤独的灯光
尽管雪亮，却还没有摒弃刀剑的善良
他只是在我的眼前像项庄一样的舞动
给这个夜晚带来一点戏曲的紧张
以至于这漆黑的夜晚就是明媚的白天
虽然舞动着锵锵的刀剑却并无血腥
我只须去半空承接，并无须惧怕、担心

不!尽管他在夜晚给我的楼梯带来光明
顺我之意让我在一级级梯坎儿往上爬
我越爬越高，高过恐慌高过触极的天顶
我越爬越高，高过半夜的一声猫戾
在宁静里我的心被那戾气藏着的利爪
抓得像半夜嚎哭的厉鬼，伤得不是滋味

在这个被微信锁住了所有人的时间
被抖音抖出来都想炫耀自己的时代
放过白天吧，我不需要奖状，勋章
用一把铡刀铡断那双喜欢颁奖的手指头
再找来丝线找来铁杵磨成的钢针
缝上颁奖台上那张唱出颂词的大嘴

关掉像太阳一样的灯，放过夜晚
也请扯断挂着的那盏雪亮一样的灯的电线

在夜晚，放过所有土地上的黑暗吧
让人们在最黑暗的深处思考、求索

放过夜晚，就是我们要找回白天
给夜晚路边的灯光断电，放过黑暗
就是截住电流放过光明放过独立他们的时间
这样，我们才能在黑暗的桥上
向流动的河中投入一粒石子一个梦
2019.3.27.夜启笔于湖北屈家岭，完成于3.29.湖北保康县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