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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电话里说,门口屋里的顺伯走了。
我有些怅然,顺伯,多好的一个人啊!
可是,我竟然忆不起顺伯的样子了,只记得他很慈祥,与人见面都会微微笑着。小时候,他逗我的时候,就是那样微微笑着的。“高高,眨个眼睛。”我总是很配合,他总是很满足。
顺伯开口说话,总是那句:“我跟您说……”。即使和我们这样的晚辈说话,也不例外。这让我觉得他有几分好笑。
顺伯很经老,大家都这么说。的确是的,他一直是那个样子,似乎一直不曾再老去一点点。
顺伯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顺伯爱抽叶子烟。每年,叶子烟整好了,他留下一些供自己抽,多出来的,他总会放在我们家的小商店里换钱。顺伯微微笑着,给父亲说:“我跟您说,反正喝不完,您帮我卖,两块三块一把都可以”。我们卖出的,有的两块,有的三块。而后,总如数把钱交给顺伯。
我上大学的那年,去黄石的前一晚,顺伯来到我家,他拉着我的手:“成高,我给您说,你这就算出头了,记到以后要认得顺伯。”末了,摸摸嗦嗦地从荷包里掏出个灰色手帕,打开来,是一张老版的50元。我推辞,母亲推辞,父亲也推辞。他却执意给我,脸上的微微笑意也不见了,显得很着急的样子。我只好收下,他又恢复了淡定从容,依然微微笑着。我却有些哽咽。
顺伯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顺伯是昨天走的,就在屋后的公路上。母亲看着他上公路的,估摸是去看沟边的菜豌豆。
公路边有一条水沟,水是从金沙河流过来的,水清冽甘甜。我们常在沟边扯一片野荷叶,洗净了,轻轻合拢,做成简易的水瓢,在沟里舀水喝。末了,将荷叶扔进沟里,又是美丽的荷叶船。荷叶随水而下,曲曲折折,浮浮沉沉,我们就在沟边,跟着荷叶,跑跑停停。
顺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曾伯娘生的,小儿子是胡伯娘生的。两个伯娘我都没见过,只是每年过年上坟的时候,来到沟边的两座坟,父亲说,这是顺伯家的曾伯娘,那是顺伯家的胡伯娘。
顺伯家有五间瓦房,两个儿子分了家,一家得两间,堂屋是公用的,放着顺伯的寿材。顺伯本来是和小儿子住一起的,前年,他找到父亲,微微笑着。
“幺叔,我给您说,我想分出来,麻烦您去给我们做个中人。”
“顺伯,老都老了,还分什么哦?”父亲说。
“我跟您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给他们添麻烦”顺伯依然笑着。
顺伯从小儿子家分了出来,住到了堂屋。旱田、水田也都分了,顺伯没要。说在公路坎上的水沟边开点荒。“一个人吃的了好多嘛?”
在水沟边上,两个伯娘的坟前,是顺伯开的荒田。应季种上粮食,多是蔬菜,茄子、南瓜、辣椒、番茄。现在种上的,是菜豌豆,都开花了,白的花、紫的花,招蜂引蝶。顺伯习惯每天都去看看。
母亲说,顺伯昨天还没走到沟边,就躺在了公路上。母亲喊了几声“顺伯”,没有应声。连忙叫来他的两个儿子,把他背回了家。一大群孙子、重孙绕着他叫,他也没有应上一声。母亲说,顺伯走得安详。
我想,顺伯应该是微微笑着走的吧。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老家了,即使回家,也是来去匆匆,没有专程去探望过他。我是认不得顺伯了吗?哎!愿地母善待顺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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