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微型小说）

老游湖 · 发表于湖北省武汉市 2019-5-11 19:35:47

任务（微型小说）

汪爹端了碗菜，走进堂屋，抬头瞟了眼神柜，面带笑容地喊道，婆婆，吃饭哒！说着，将菜碗放到了桌上，转头又望了望，这才像回过神来样，又自语道，哦，你现在已成仙哒，哪还晓得饿呀？说完，叹息一声，转身又去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个饭碗，一双筷子，走到桌前，又瞟了眼神柜，边说，边坐了下来，婆婆啊，有偏你郎哒！
　　吃了几口，感觉无趣，吞咽下口中的饭食，停下筷子，望着神柜，不住地数落，婆婆啊，你说你，啊，这狠的心，自己一人去享福，丢下我一人受罪！说着，抬手又去拈菜。筷子头快临近菜碗时，又停了下来，口中又道，要不是有你交待的那个任务，我也想去享福啊！转头狠狠地瞪了眼，这才端起碗，埋头继续吃了起来！
　　神柜上，只有一个老太婆的像，慈祥、微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吃完饭，汪爹麻利地收拾完，走进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厨房里响起叮叮的碰撞声。
　　待汪爹出来时，右手正在往下褪着袖子，左手的袖子，却还高高地挽着。收拾妥当，汪爹拖过躺椅，拿来茶杯，放在一侧的矮凳上，又再屋内转了一圈，这才满面笑容地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躺椅上，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喝了一口，又盖上，放在了凳子上，这才一脸惬意地仰躺了下去。
　　风吹进来，是那么的轻柔；阳光泻进来，是那么的温暖。
　　渐渐地，汪爹闭上了双眼，没过一会儿，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时，从屋外走进一个青年人。
　　青年人见到沉睡的汪爹，先是一愣，接着，悄然走去神柜，轻手抽出几柱馨香，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待见到香头上有了火苗，这才放回兜内，双手捧着香，熟练地作了三个揖，虔诚地插上，又作了三个揖，这才转过身来，看了眼仍在沉睡的汪爹，笑笑，又悄然走过去，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迷糊之中，汪爹感觉有人进来了，睁了几下眼睛，那眼皮，似有千钧般重，总也睁不开。汪爹也不再强求，依然沉浸在昔日的那一幕中。
　　婆婆拉着汪爹的手，口中断续地道，任务，任务，任……说到这儿，手一松，头一歪，不再说话，双眼缓缓地闭上了。
　　边上的儿女们不住地嚎哭！
　　汪爹只是缓缓地站直身子，转过身，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出房来，口中仍在重复着婆婆临终前的话语，任务，任务……
　　大姑娘见了，担心地一步抢过，一把搀扶住汪爹，随了汪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口中，却依然在啜泣！
　　青年人见汪爹的身子有了反应，站起身，甜甜地叫了声，爹爹！
　　汪爹一愣神，睁开双眼，诧异地看着青年人。听到叫喊声，汪爹这才回过神来，冷冷地问道，一个人？说完，挣扎了几下，终是没能够挣扎得起。
　　青年人赶紧抢过去，用力揎起汪爹。
　　汪爹伸长脖子往外瞅。
　　地上，只有斑驳的阳光，哪见到半个人影子？
　　青年人嘿嘿一笑，抠着后脑壳，不好意思地道，我妈要来，我没让！
　　原来，儿子家住在鱼塘上，离塆子还有一二里呃。
　　汪爹瞪了眼青年人，坐回躺椅，冷冷地问道，为么家还不结婚啦？
　　青年人尴尬地一笑，连忙回答道，还早，还早！停了下，又补充道，才刚出去。
　　汪爹一听，摸过拐杖，顿着地面，“咚咚”声只在屋内响彻，传入耳内，犹如炸雷，嗡嗡直响！汪爹恨恨地道，还早？缓了口气，又道，都三十一二哒！
　　话语，已是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
　　青年人依然嘿嘿笑道，事业为重！事业为重！
　　汪爹叹息一声，看着青年人，依然冷声道，可古人说，无后为大嘚！
　　青年人一听，不再言语，只是嘿嘿笑个不止。
　　汪爹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又放下。
　　青年人眼尖，见杯中的茶水不多，赶紧提起一旁的热水瓶，谨慎地倒满，又放回原处，依然站着，面带微笑，看着汪爹。
　　汪爹叹口气，缓了缓情绪，柔声道，伢嘞，不是爹爹要逼你，只是你婆婆的任务，唉——说到这儿，头转向了神柜，说不定，我也走哒！想了下，又道，前些日子，我差一点就……唉，叫我有么脸面，去见你婆婆呀！
　　青年人一听，也转头看向了神柜。
　　见到的，依然是那和煦的微笑！
　　听到后半句话，青年人猛地转过头，担心地问，没喊人？
　　汪爹收回视线，转头看着青年人，摇了摇头，歇了口气，又道，你婆跟我说，要是吃哒你的肉丸子，死哒，眼睛都闭得紧些。说着，又转头看向神柜！
　　青年人也转头看着神柜，好半天才道，竞争太激烈哒嘚！说着，扭转头，逼视着汪爹，又道，我不想回来接我爸的班！说完，又车过头去，看着神柜，好久，好久，才转过头来，看着汪爹，退后一步，“嗵”的一声，双膝跪下，“咚咚咚”一连三个响头，磕完，爬起来，一转身，毅然地走了出去！
　　望着已空无一物的门外，汪爹愣了好大一会儿神，才转过头，望着神柜，喃喃道，你这任务，唉——说完，无力地仰躺了下去。
　　屋外，依然有风吹进来；阳光，依然照射进来，粘在身上，依然是那么的温暖！
　　
　　 2019年3月3日作于东西湖新烟厂